“监事。”傅一声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张食单呈给檀韫,“这是今儿的食单,您过目。”
檀韫接过一瞧,大致没问题,拿笔写了两项,说:“把世子爷的浑酒换成清淡些的梅花酒吧,我同他一道喝。”
“好嘞。”傅一声接回食单,转身出去了。
檀韫继续将年节礼单检查完毕,叫来廊下的长随,说:“遣人送礼去吧。”
长随接过一摞叠好的礼单,退了出去。
檀韫搁笔,仰身伸了个懒腰,低头摸着逢春,轻声说:“出去走走吗?”
逢春从他腿上下来,贴着他的脚踝往前走,檀韫笑了笑,绕出书桌往外走去。院中正在焚烧柏枝柴,檀韫和猫自廊下经过,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傅濯枝。
世子爷虽然不是面覆寒霜,但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冷气,以檀韫的眼力不难察觉,不知大好日子世子爷在外头受了谁的气。他连忙遣派逢春,说:“快去哄哄。”
逢春临危受命,虽惧但勇,犹豫一瞬就迈着大无畏的脚步跑了过去。傅濯枝脚步停下,和这只这段时间被养得漂亮健康许多的“拦路虎”对视两眼,见它睁着双可爱的圆眼,踌躇着来蹭自己的腿,不由呼了一口气,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檀韫走过去瞧着傅濯枝,“你今儿不是去长公主府拜祝了么,莫不是又和殿下吵嘴了?”
傅濯枝回来前特意“洗”过脸了,就是怕让檀韫看出来,见状不禁叹气,“檀监事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呐。”
“若是从前,以世子爷精湛的变脸技艺,我还真不一定能看穿,但是如今不同了。”檀韫蹭着傅濯枝的胳膊,似哄慰似鼓励地看着他,“你我如今的关系,只要你不竭力隐藏,我就什么都能看出来。你可能没有发现,如今在我面前,你控制情绪的能力不足了哦。”
“好吧,我没和长公主吵嘴,是……”傅濯枝哼了一声,抱着猫转身坐上美人椅,不高兴地说,“我回来不是路过蝶斋了吗?”
檀韫在他身边落座,“嗯”了一声。
“我千挑万选选中了一只如意佩,可衬你那件葫芦景补子了,结果刚拿着它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珉王,落到地上啪擦就碎了。”傅濯枝恼恨地说,“我真想一拳把他轰出城门去!”
檀韫本想说你是不是又打他了,闻言就知道世子爷今儿竟没动手。他伸手揽住傅濯枝,给他顺气,笑着说:“你的心意我收到啦,下回等蝶斋再有那如意佩,你再赔我一只,好不好?”
“那如意佩是年节限定,只有一只,不过——”
“世子爷可是他们家的贵客,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笔买卖,蝶斋打也得给您打出第二只来。”檀韫逗他,“是不是?”
傅濯枝轻声哼了哼,嘟囔着说:“平日也就算了,可今儿是岁暮,那也是如意佩,就这么碎了,我怕意头不好。”
“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
傅濯枝抬头,“什么?”
檀韫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有你保护我,谁能伤害我?鹤宵,别担心。”
“嗯。”傅濯枝点点头,伸手把猫举起来,凑近瞧了瞧,“长得也不丑嘛。”
“本来就很乖呀。”檀韫弯腰和猫蹭了蹭脑袋,在身边顿时汹涌澎湃的醋海打击中连忙转头抵住傅濯枝的额头,和他蹭了好几下,笑着说,“不如我们一起蹭蹭脑袋吧。”
三颗头顿时凑在一起,傅濯枝嫌弃地说:“傻不傻?”
逢春喵喵叫,觉得很高兴。
下午的时候,翠尾和是观他们也来府上拜访,有模有样地送了贺礼,排队得到了世子爷砖头重的压胜钱。几人都是孤儿,年节也没老家可归,今日就在世子府再摆一桌,一道守岁了。
是观孩子心性最重,看见逢春就喜上眉梢,很快就带着猫飞檐走壁地跑远了。尚柳来去膳房给卫沣打下手,也要贡献几道拿手好菜。翠尾闲得发慌,又不愿进膳房,索性替忙着和世子爷腻歪的小爷把一摞公务批完了,对一脸“大过年的还要办公你是人吗”的傅一声得体地笑了笑。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到了傍晚,膳厅逐渐被热香充盈,是观和逢春闻着味儿回来,看架势已经结为异姓兄弟。
檀韫和傅濯枝正在廊下玩升官图,檀韫第三次升到了状元,傅濯枝耍赖不认账,被檀韫拍拍打打地抢走了最后一份赌注,连带着裤子都要输干净了。
“主子,监事,看谁来了?”傅一声扬声喊了一嗓子。
檀韫抬头,看见一人从洞门的梅花树后现身,连忙拉着傅濯枝起身,踩着雪上前迎接。
“陛——”
皇帝扶起檀韫,笑着说:“今儿过节,不必多礼了。”
“是。”檀韫直起腰身,偏头吩咐跟出来的是观翠尾等平身。
“鹤宵。”皇帝看着傅濯枝,微笑着说,“兄长今日登门拜访,蹭一顿便饭,你应该不介意吧?”
傅濯枝微微一笑,说:“怎么会呢?兄长能来,鹤宵心中甚慰,恨不得就地给您磕八十八个响头以表欣慰呢。”
“是吗?”皇帝说,“那你磕吧。”
傅濯枝笑意加深,说:“兄长见谅,鹤宵是老寒腿,跪不下去,所以只是说说而已,您不会当真了吧?”
皇帝闻言看向檀韫,担忧地说:“鹤宵年纪轻轻就有老寒腿了,可见身体不如何啊。”
“他——”
“兄长误会了。”傅濯枝抢在檀韫前头说,“鹤宵的老寒腿是可有可无的。”
皇帝眯眼,“鹤宵的意义是,你的老寒腿只会在兄长面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