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显得有些失落,因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似乎并没有想要和他聊聊《多格板箱》的心思。
他并不是如奥斯蒙德想的那样恭维他,而是真的喜欢这部电影。林奇最开始学习的是绘画、雕塑,而非电影,他从未停下过画笔,也持续不断地追求着自己所认为的消沉的、痛苦的美。
所以他很轻易地从奥斯蒙德绝不会超过三种主色调的电影画面上看到了这个年纪几乎小他一半的好莱坞新任“票房金童”对美的极致追求。
《多格板箱》的主旋律确实是痛苦、抑郁、血腥,但正因为这些令人绝望的感受全部根植于爱,才清晰衬托了这部电影所渴求的东西:爱。
不仅是电影中的人物在渴求那份未被扭曲的真挚的爱。
仅仅是透过银幕,林奇便能够凭借灵敏的嗅觉,察觉到镜头前的摄影师,他的每个镜头、每一帧都在用针扎一般痛苦的无声哀嚎,小心翼翼呼唤着再寻常不过的爱。
所以林奇又说它是温柔的。
只不过它选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用恶来反衬美好的珍贵。
但奥斯蒙德可没有他那么执着于自己的电影,他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上的扶手,眸中透出几缕探究,他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你应该也不想接手《星球大战》的续集吧?”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林奇迎着经纪人的目光,支吾了两声:“也?”
“没错,我算是你的备胎。如果你拒绝接手的话。”
奥斯蒙德简洁明了,并不在意caa的经纪人尼奇塔频频向他递来的视线:“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需要卢卡斯的那几张票以至于明明不感兴趣也要来见他一面吗?你应该是清楚现在奥斯卡的局势的,对吧?”
尼奇塔轻咳了一声,帮着客户解释道:“事实上,大卫并不是没有兴趣”
“因为那是奥斯卡啊。”
大卫·林奇却打断他的话:“我并不觉得我还有下一次摸到奥斯卡的机会,《象人》只是侥幸被我撞上了剧本。也许在一些人看来我是应该见好就收,不要惹怒派拉蒙和《凡夫俗子》剧组里那些大咖。但捧杯和获得提名的含金量是不同的,我想继续拍电影,我没有钱,所以我想要全力拼一把奥斯卡。”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一直没能真正地进到圈子内,也一直穷困潦倒,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为别人做各种各样的木工。
买一架售价4500美元的摄像机都要纠结许久,最好的时候,他的年收入也只有两万块,永远不可能拍得起自己想拍的故事。
但自从他获得了奥斯卡提名,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奥斯蒙德能够理解他。
只不过,实际上无论是库布里克还是乔治·卢卡斯亦或者大卫·林奇在电影路上的领路人,都是因为《橡皮头》对他产生了兴趣。
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caa还是派拉蒙,都不认为大卫·林奇是好运撞上了《象人》的剧本才收获了奥斯卡的青睐。大卫·林奇本身是有能够导演出学院喜爱的电影的能力的(他本身曾经凭借短片获得了电影协会的奖学金,还在美国电影学院攻读电影研究,可以说他的风格非常贴近学院的审美),所以他还有机会。
但大卫·林奇则认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嗯
奥斯蒙德只能说,可怜的乔治·卢卡斯,果真没有人为了接手他的《星战》续集而来,大家都是为了他手上的几张票。
三人很快就下了车,来到了卢卡斯的公司。
乔治·卢卡斯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颇为和善的中年男人,但实际上他只长大卫·林奇两岁,就已经成为了美国最大科幻ip的所有者,赚得盆满钵满。
他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然后领着几个人参观了《星球大战》的模型。
大卫·林奇明显兴致缺缺,实际上他对科幻片不是很感兴趣,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
但奥斯蒙德很有兴趣,他东看西摸,甚至有闲心朝着卢卡斯要了个娃娃,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宝丽来拍立得为自己和卢卡斯拍了张合照。
卢卡斯见他这么感兴趣,也由着他乱来,还听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指示,抽出笔在拍立得拍出的照片上写to签:“你要给谁?”
“不清楚。”
奥斯蒙德回答道:“先不要写名字,我计划把它卖掉。”
他很坦诚,但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卢卡斯挑了挑眉,签上了“to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不许卖掉这张签名照。”
他很满意地看了两眼,才将照片交给了奥斯蒙德。
介绍参观完毕,卢卡斯又领着两人走进了一家他常去的沙拉店,因为他有糖尿病,所以需要控制饮食。
在这里等候的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斯皮尔伯格就坐在桌前,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但大卫·林奇的脸色却不知道为何越来越差,沙拉吃到一半,他就惨白着一张脸先行道了抱歉,自己联系经纪人尼奇塔离开了。
卢卡斯探究的目光看向奥斯蒙德,奥斯蒙德也不明所以:“我不知道啊,也许他不喜欢吃沙拉?”
再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正说着《星球大战》前几部的内容还没用完餐,卢卡斯突然接到了来自提前离席的林奇的消息:他向卢卡斯道歉,并表示自己没办法答应他。
也许是他的良心过不去?
奥斯蒙德擦拭着嘴角又要了杯奶昔,坦然地将自己和林奇此行的求票目的毫无保留地道了出来,由卢卡斯自己做决断:“我也不想接手《星球大战》,坦白说,导演无法避免在电影中留下自己的痕迹,但《星球大战》是你的电影,你的脑中已经有想要的电影的雏形,如果找我或者林奇,在导演时与你产生冲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