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儿。”
夜昙想起,刚出法阵时——
法阵消散,她从雾拂林回到了雾拂林。手中和心口的神识都已不见。她惶恐无人握住她的手,向前是所有亲朋好友欢呼着要来拥抱她。她忙又向后找,希望找到那个执手一生的影子。不要再有任何差错。
“昙昙你傻啦,少典有琴在你后面呢!”
玄商君在法阵的最里,而她站在法阵的最外。
他们中间仿佛隔了一座桥,一座天堑。那么远,又那么近。
夜昙动了动唇,却只有无声的眼泪。
她的夫君不是坚固的星辰,而像个易碎的泡沫。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她怕自己也像浮岚一样,抓住一把尘土。
如果没有神识,她会度过怎样的余生?
是否也要过上几十年才知道,自己爱上了自己的亡夫?
而自己死在归墟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竟给他带来…这样的痛苦。
…
人界与兽界之间以一座伊人归桥相连。
其桥身由石块简单搭就,跨越来回也不如奈何桥可一步划分前世今生,论姿论奇,名声在四界中都不响亮。
由左行至右,沉入的是兽界氤氲草木香;由右行至左,踏进的是人界喧嚣街市闹。外加偶尔人兽二界天气不同,远观可得左半边桥身细雨湿滑,右半边桥身石块暴晒龟裂。这便是伊人归桥所拥有的所有勉强称之为有趣的风景。
伊人归桥建成不久,两界的行人才刚学会越过此桥,用平和的心境去看待对方的世界。
而此时仲夏,时雨下如川。爽气清漫,两界拥有同样的风景。
万象本于埃尘中燥热呼吸,暴晒后突有一场新雨,由淅淅沥沥的安抚行人到透了地气儿,再唤醒桥底水中蛙声作悦耳的管弦。
雾薄风轻中,有一身影依旧急如星火。提裙由左飞跑至右,两声“呱呱”还未入耳,兽界刚至,身影便成了一阵香风消失。
有苏浮岚想,她再也不要回到人界。她要在兽界闭关修炼,忘记一切痛苦。封闭一切感官。
可是,空旷的桥面上,除了雨声沙沙,似乎还有一个人深恐打扰到谁的脚步声。
如果她回头看一眼。如果她回头。
有苏浮岚的香风又凝结成了人形。她立于这座桥的右边,向左遥望。那里站着一个白袍的王。他修长、清瘦,向来寡言。从小被判定为天煞孤星,却承担了紫薇帝星该有的责任,再以孤星的身份坠落消散。
她的到来迎接他的到来,她的离去也带走他的离去。
他才是有苏浮岚进入人界第一日望见的那场烟花。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配饰。是个不算精致的象牙。玉白一个,隐没在腰间白衣,几乎看不出来。
有苏浮岚隔着这座为她而修的桥挥手。再不会被消减的法术飞至对面的人界。
离光尘诧异地望向自己的腰间,现那颗象牙变成了一朵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白色之上,那么显眼。再也无法隐藏。
他的耳根一点点地变红,想说什么。可他的夫人已经飞跃了伊人归桥,跨越所有的阻隔、仇恨、禁锢,扑进他的怀里。
她念道:“夫君…”
……
正如夜昙从暾帝的膝上跌跌撞撞地爬起,飞扑向等待她的少典有琴。
“夫君,我回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