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漫漫黄沙,粗犷的砾石戈壁滩,风干燥刮过,暮色四合,沙丘顶上扬起茫茫沙尘,远处耐旱的胡枣树和镇甸石屋稀疏隐没沙尘和黑暗中。
这是关外一百三十余里的沙头州。
骆驼白日在此经过,夜晚却已经回归安寂,苍茫的黄沙之上,星月初现。
冯坤到底没有赶上海市蜃楼。
昼夜不停一路疾奔,迎接他的只是干涸的漫漫黄沙。
沿途镇甸的啧啧称奇鼎沸犹在,此次沙海彩楼恍若天仙之境,规模之宏大,让见者终身难忘。
冯坤一行在其中穿梭而过,却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一切惊叹热闹都和他们不相干,他们看到只有一片苍茫干褐的戈壁滩和连绵沙丘。
冯坤很失望。
他在沙丘上站了很久。
泠泠的星月,风猎猎而过,掠动青绸披风。
田雨跟着冯坤出来,就侍立在冯坤身后不远,但前方萧索独立的身影,他却一下子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第一次,先前在东海、岭南都有过好几次。
竭力追逐,闻讯赶去,却最终什么都不见,只剩一片寂寥。
田雨心里很难受,但他素来拙嘴笨舌,且该说的从前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无话可说,安慰在此刻显得累赘极了。
田雨等人唯有沉默站着。
站了许久,直至夜幕彻底降临,冯坤转身,淡淡:“回去吧。”
……
冯坤最近几个月下榻潞州山庄。
他入
关返回的时候,顾莞已经离去了。
没办法,她这次出门还有公事的,那边河道衙门在等着,她等了好几天,眼见时间要不够了,最后只好留了一封信,说下回再见面。
冯坤回来的时候,殷罗连忙将信呈上,禀:“主子,这是表小姐的信。”
冯坤垂眼睑瞥了眼,微点了下头,接过直接进了山庄大门去了。
暗青的绸面披风有风沙的气息,冯坤神色淡淡,心情显然并不好。
殷罗不敢说话,待冯坤穿过正厅进了主屋,黄辛急忙领着捧着黄铜水壶和盆巾的下人进去之后。
他和田雨停在门外,殷罗这才侧头小声问田雨:“怎么样?”
田雨微不可察摇了摇头。
殷罗沉默了。
此时已经入夜了,褐黄色大灯笼挑起来在檐下挂了一圈,灯笼的黄光和暗色纠结,屋里屋外,都安静得不得了,没人敢说话。
冯坤在山庄待了几天,才动身离开潞州。
山庄一侧就是延水的支流,三月春尽入夏,碧水渐深,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小半天,檐瓦山石草木湿漉漉的。
冯坤独立在山坡许久,下山登舟。
他心情依旧不怎么样,人和这雨后的水边一样清冷索然,但殷罗田雨黄辛等人对视一眼,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已经好多了,刚开始头那两年,殷罗他们总是很担心他不愿意活下去。
现在好歹比以前好。
只是,天意总是弄人,殷罗有时候也恨,他们在追逐一些
风景,可是不管怎么赶,总是赶不上。
一次还好,但好几次都这样,让人不得不生出一种力尽颓怅的无力感。
殷罗他们上了船,进了船舱,冯坤已经倚坐舷窗侧畔的美人榻上了,他无声而坐仍有摄人威势,神色淡淡,丹凤目眼睑微抬,随淡瞥了窗外碧水山石。
他淡淡道:“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