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长假的最后一天,大量学生返回公寓,同样背着大包小包。在这样的人群里,走着一群也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们都背着书包或是单肩包,进了公寓门,直奔张坑所住的男生宿舍楼而来。到了楼前,把包往地上一甩,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球棒、板砖、双节棍、弹簧刀等凶器,冲着男生寝室就喊开了:“谁是张坑?给我出来!”
男生寝室哗然,推开窗户看外面,足足气势汹汹十五个人。大家都被这阵势吓坏了,谁也不敢出头。一年一半时间住在男生寝室的,外号“树根”的单身辅导员,第一时间赶到张坑寝室:“张坑!这群人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张坑看窗外,不记得自己惹过他们啊。
“张坑,你这可是要记过的!我明天就向系里汇报,你别想跑!”辅导员狠狠地用手指了指张坑,转身去找楼管员,“给我打电话到公寓保卫科!怎么把这些人放进来的!”
张坑的室友都被这气氛弄得噤声,张坑满心郁闷,又听窗外喊:“张坑!你敢护着孙萌那家伙,不敢出来跟哥们单挑?”
张坑这才恍然大悟,转身就往外冲去,冲到宿舍楼门口,正遇着树根,树根大叫着“张坑!你想干什么?你敢给我出去?!”迎面一把抓住张坑,张坑挣扎道:“老师,他们是来找我的!让我出去!”
“废话!”树根道,“我是你辅导员!你跟我站住!”
“张坑!你这个死同性恋!”外面又喊开了,“和那个孙萌一样,你们都是死同性恋!你老师和同学还都不知道吧?死同性恋!呸!”
张坑惊呆了,瞬间一阵眩晕。寝室里的同学肯定全都听到了!辅导员也听到了!
树根果然惊到了,不觉手一松,张坑就此冲了出去:“来啊!一个个的都给哥来!哥还怕了你们这些龟孙子了!”
张坑的悲愤已到了顶点,他只知道,自己身后的同学、老师,都在看着自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像一扇本来为自己敞开的家门,现在正慢慢地关上,所有的家人,都躲在一条细细的门缝后面,向着自己窥看。
出离的愤怒燃烧着,以致张坑面前的画面都在蒸腾着,扭曲,无数场景回到了他的脑海中。谩骂、斗殴、鲜血、倒下的兄弟……而自己从不倒下,不论挨了多少拳,受了多少伤,从不倒下……暴力的自我被唤醒,张坑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闪亮着眼睛,朝对方十五个人走过去,嘶哑着声音吼道:“你们一个一个上也可以,一起上也可以,家伙都招呼着,就当我今儿教你们打架!”
十五个人看到他这架势,略微迟疑了一下,但互相对望一眼后,很快振起士气,举起家伙向张坑走去。
正在这时,“都给我住手!”一声断喝,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战势,阻挡了十五个人的脚步,也将张坑唤回清醒。
辅导员树根疾步走到张坑之前,凭借高大体型挡住张坑,将对方一名少年手里的球棒夺下,往地下一掼,道:“我看今天谁敢动手!啊?!”
“辅导员……”张坑看着树根,喃喃道。
树根指着张坑:“张坑!你今天要是敢打架,我明天就记你大过!”
男生寝室里突然响起一声:“妈的!他们不就十来个人吗?我们人还不比他们多?走,咱们出去,看他们谁敢打咱们学校人!”
响应声四起,很快,宿舍楼前聚集起几十名中医学院的男生,有的拿着羽毛球拍,有的举着凳子就来了——我说过,中医学院,不是重点,因此里面的高中好孩子,很少,除了张坑以前是个标准的混混,其余男生,真正吃素的,也很少。
远处响起由近而远的警笛声。
十五名挑衅的青年眼看势头不妙,只好收了家伙撤去,有男生起哄想追的,被辅导员一眼瞪了回去。看着他们走远,树根擦了把汗:“好好的都是年轻人,不读书,尽干这些事情!”
远处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开走了——只是过路的警车。
当天,不论张坑怎么和辅导员说话,辅导员都没再理过张坑。
室友看着张坑回到寝室,立刻一拥而上,说:“坑,没事儿,咱们都是学医的,咱们都懂,都理解!”
但还是阻挡不了张坑心情不好。张坑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一歪倒了下去,天亮之前就没起来了。
次日,华洛林和威尔与张坑聚到一起,威尔道:“怎么,坑,你以前是黑社会?”
“他是什么黑社会啊!”华洛林道,“他那叫痞子小混混儿!哎我说张坑,你以前混哪里的?”
张坑说了一个名称,华洛林“哦——”拉长音。
“怎么,听过?”
“没有!”华洛林斩钉截铁。
辅导员把张坑拉去一阵痛训,张坑低头听训。末了,辅导员训得口干了,喝了口茶,道:“这件事,我暂时没向系里反映。宿舍里的男生,我都把他们叫过来吩咐过了,不准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还有,以后待你还像以前一样,不准乱开玩笑!他们都答应了。”
张坑的眼泪在眼眶里乱转,低头道:“谢谢老师。”
辅导员笑道:“你走吧。”
晚上,孙萌来找张坑,嘴角边上一道红。“你怎么了?”张坑伸手去抹,“这是血?”
“我去找我以前的女朋友了,”孙萌道,“她哥哥给了我一拳,事情已经解决了,只挨了一拳,挺幸运的。”
“你这是为什么呀?!”
“我不想给你的生活造成麻烦。”孙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