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纤凝坐在小杌子上,独自吃面。其他女孩儿看着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尤其花露。
她吃了几日糙米了,那东西又粗又硬,没滋没味。如今卤子香飘满屋,她嗅着那香气,口水不争气地流下来。问李纤凝,“可以给我吃一根吗?”
李纤凝睄她。
她拿手指比划,“就一根。”
李纤凝没理睬,仍旧吃光了。
花露抱膝坐在角落里,唯有啃手指而已。
花露心思单纯,李纤凝没给她吃食,她也没有怨意,仍旧来黏李纤凝。
“阿凝,你说,我们会被卖去哪里?”
“为什么想着被卖,你不想回家吗?”
“我当然想着回家啦!”花露攥着小拳头说,顷刻又泄气,“可是没希望的,我们逃不出去。”
李纤凝不言。
花露接着说:“如果能和阿凝卖到一处最好啦。”
“我们又不熟,你挂着我作甚?”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好朋友就应该在一起呀。”
李纤凝一阵无语,她什么时候和她是好朋友了?
晚上放饭,其他人照例是糙米饭,李纤凝得了两张胡饼。
有了早上那碗面垫底,李纤凝腹中并不如何饥馁,只用了一张。另一张掷花露碗里。
碗中突然多了一张油香油香的胡饼,花露又惊又喜,“阿凝……”
“吃吧。”
花露感动的泪眼汪汪,“阿凝,你待我真好。”
李纤凝瞧她又摆上架势了,一脸嫌弃,“快吃,少说话。”
大约来了大卖主,一大清早,张家兄弟带着巾子和清水进来,擦洗干净女孩儿的脸庞。有衣衫破烂的,外面给罩了一件干净布衫儿,力求看得过去。
拾掇妥当了,给拉到一间干净厢房里,排成一排站好。
厢房里除了梅婆婆还有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富态圆润,一个尖嘴尖腮。
梅婆婆捏着茶杯,笑呵呵道:“这不,人来了,你们瞧一眼就只我话不虚了。”
尖嘴男人大概是中间人,先作速过目一遍,“梅姑所言不虚,这次的女孩子成色确实好,六爷瞧瞧,相中哪个了?”
被称作六爷的男子手持一把蒲扇,一边儿扇着蒲扇,一边儿端详对面的女孩儿。端详到李纤凝身上,但见她身量纤纤,五官伶俐不失柔美,内眼角尖尖,向下勾折,带出一段天然妩媚,过目难忘。身材和模样皆没话说。
频频点头,指着说,“这丫头不错。”
“费了好大劲儿弄来的,我也不欺您,五百两银子,您把人领走。”
“五百两银子买十个也买得了。”
“货和货能同嘛,五十两一个的毛丫头我手上也有,您肯要么?像您这样的人家,不得挑着拔尖儿的人才选,将来调教出息了,受用的不还是您?”
“饶是这么说,也没有五百两的价钱。”
中间人自是两头说好说,一面附和五百两实在太贵了,一面又不住称赞属实佳品。双方正为价钱磨牙,哪知花露突然往前一挣,扑到那六爷跟前,大呼,“王伯伯,王伯伯。”
初初进来时,花露胆怯,不敢看人,一直低着头。后面听到六爷说话,耳里熟悉,抬头一看,竟是一条街上住着的伯伯。
六爷吃了一惊,认出是花露,“嗳哟,这不是花家姑娘嘛。”
“是我呀王伯伯,我是露露,你救救我,他们把我捉了来,不准我走,只给我吃糙米饭,我好想家,想公孙姨娘。”花露痛哭流涕,抓着六爷袖子不撒手。
张子大张子小两兄弟上前强行拆解。
六爷着恼道:“这是怎么说,不说是洛阳的女孩儿么吗?”
梅婆婆一面叫儿子把人带下去,一面安抚六爷。
回到木屋,花露止住抽噎,渐渐的露出笑容来,悄悄和李纤凝说:“王伯伯一定会救我出去,等我出去了,再找人来救你。对了,你家里住哪?”
李纤凝不答,反问她王伯伯是谁。
花露说王伯伯是邻居,家里养着许多女孩子。她娘过世后,还想问她的公孙姨娘买她来着,公孙姨娘没同意。
李纤凝冷笑,“原来是老龟公。”
花露不明白李纤凝为什么是那个表情,一双眼睛闪着疑疑惑惑的光。想到马上就能出去了,又忽闪忽闪,笑出弯弯月牙。
花露扒着窗子,不错眼珠地看,盼着她的王伯伯下来接她出去。等了好久,等得她眼里的期盼变作了焦急,她的王伯伯终于出现了。
王伯伯和梅婆婆等人有说有笑,朝着院门口走去。
花露急了,“王伯伯怎么不接我走?”愈发急的堕了泪,哭叫道:“王伯伯,王伯伯!我还在这里呀,为什么不带我走,我想回家……”
所谓的王伯伯头也没回,出了院门上车往北去了。
梅婆婆这头送完客人,把笑容一收,气势汹汹走进关女孩的房间。
目光落在花露身上,花露不禁一缩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