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已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弹了整整一天的琴了。
那首《圆舞曲》她弹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能顺利完成,却总还是不满意。她想不明白,为何那么烂熟于心的曲子,到了台上,却弹得七零八落。
她一整天都没吃饭,指尖已经磨出血泡,却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齐爱华去上班了,霍青莲威严不够,管不了女儿,只得把盛好了的饭菜放在房门口,又敲了敲门,让女儿端进屋里吃。
昨天晚上,女儿哭红了眼睛进门的时候,霍青莲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齐爱华本来想问,被霍青莲阻止了。第二天,上中学以来,从来没迟到过一次的齐思,居然在把齐妙推出房间后,反锁了房门,旷课了。
“齐思,一次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哪跌倒的就从哪爬起来。别忘了爸爸给你报钢琴班时你答应过爸爸的,你现在是大孩子了,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齐思,你给我出来把饭吃了,今天不想上学可以不去,爸爸去给你请假,但必须得吃饭!”
齐爱华在朝着屋里喊了几句,又踹了几脚门,见女儿依旧不开门后,只得在上班之前,先去学校门口堵住了齐思的班主任,以孩子感冒了为借口,帮她请了一天假,然后,才和二女儿齐妙一起登上了开往青梧镇方向的公交车。
“姐姐姐姐,吃饭了,妈妈做了荷包蛋!”
门
外,抱着霍青莲亲手缝制的布娃娃的齐想在妈妈的授意下,轻轻地敲响了姐姐的房门,怯生生地朝里面喊着。
“姐姐姐姐,你开门好不好,齐想想跟你一起玩!”
可是,任凭外面的齐想怎么喊,屋内就是没有回应,好在琴声并没有停下来。
钢琴上,放着一只姑父留下来的日本不倒翁,穿着合服点着樱唇的仕女,被气鼓鼓的齐思一次次用手指戳倒,又一次次成功地站了起来。她索性把不倒翁拿起来,狠狠地丢到了地上,可是,啪的一声过后,不倒翁不但没有摔碎,反而再次旋转着站直了身体。
……
想来,眼睛哭红双手缠满创可贴,握着不倒翁的齐想,是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突然把房门拉开的,拉开房门后,她二话不说,端起门口的饭菜便狼吞虎咽起来,把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后,才打了一个饱嗝,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妈妈道:“妈,我想明白了,明天就去上学。要是不去上学,同学们会更瞧不起我的。爸爸说的对,没人能轻易成功的。我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
看见女儿想明白了,霍青莲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就怕女儿钻了牛角尖,从此一蹶不振,枉费了那么多心血和钱财。
“齐思啊,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我真怕你从此以后不弹琴了,毕竟前前后后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你知道咱们这样的工薪家庭,是不能跟周轩宇他
们家比的,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兴趣爱好,可以随便去学,也可以随时放弃。可是,咱们哪有重新开始的资本啊,咱们这样的家庭重新来过的成本太高了!”
霍青莲说着话,已经亲手收拾好了女儿的碗筷,手脚麻利地洗了,放进了柜子。她再次回到客厅时,看见齐思正在陪齐想玩,坐在齐思膝盖上的小女儿仿佛也知道姐姐受了委屈般,把小脸贴在姐姐的鼻子上,不停地蹭着。
学校里,曹义已经第三次趁课间佯装经过齐思班教室了,上午他来过两次,现在又来了一次,遗憾的是,齐思的座位依旧是空的。不过,这一次与头两次不同,在他失望无比地低头经过初二三班后门时,在不远处厕所里换上了运动装,准备去操场训练的曹智却突然故意将他绊了一个趔趄,凑到他耳边,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哥,反正你成绩也滑下来了,我看,要不留级到我们班得了。那样,就能天天看到齐思了!”
心思被弟弟看穿,曹义一下子懊恼起来,追了几步,想要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可是,他哪里是弟弟的对手,才追了几步,曹智就已经一溜烟跑掉了。曹义叹了口气,又向初二三班的教室回看了一眼,最终只能失魂落魄地往初三级部的方向走去。
他进入自己教室的时候,看见值日生正在把黑板上中考倒计时牌上的“207”改成“206”
。
他悻悻地走向了倒数第三排,他们班排位是按成绩的,他的位置与初二时相比,又往后移了一排。
最后一排,一个留着四六分头的后进生,正在用廉价的杂牌随身听外放周慧的那首《风铃》——
我是挂在屋角的风铃
你是风拨弄我的心情
常常是忧郁
偶尔是惊喜
你主宰而我随行
我是原地打转的风铃
连痛哭都听来很抒情
每次看风停
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