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永生的基因让文明变得毫无意义,也让历史与文字失去了灵魂。人类是孤独的,是被时间抛弃的孤儿。”
黎危把玩着触手:“神光教的信徒?”
克里并不了解这点:“您调查过他?”
黎危摇了下头,他根本不记得这个诗人。但不难推测,一个吹嘘“永生空虚论”的人,应该也会相信带来老死病的光污染是神迹。
这只是客观的推论,不含有丝毫的批判。
克里继续道:“当时看到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回顾在灯塔的这些年,属下……我切切实实地感到没有意义。”
世界一片废土,他们挣扎着苟且偷生。
人类文明会由地下城延续,他们这些战争中参与者早已失去存活的理由。
地下城抛弃他们,时间漠视他们。
亲人朋友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他们这些见证者被时间推攘着随波逐流。战争带来的伤痛也已远去,连记忆都变得空洞。
黎危拎起章鱼,戳了戳它的嘴巴,恼羞成怒的小东西快收拢锯齿,叼住了人类的手指。
哪怕只是余光瞥见,也还是让克里升起些许胆战心惊。他听见黎危用平淡的腔调回答:“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活着才能谈论有没有意义。”
克里想,长官果然从不被这些脆弱的思绪困扰。
也许纠结有没有意义也是件无意义的事。
克里陡然升出一股好奇:“在灯塔的这些年,您怀念过谁吗?”
在横跨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中,他的长官应当遇见过很多人,年少时的伙伴,军队里的同僚,甚至于那位以和长官作对为乐的政敌……其中不乏惊才绝艳的佼佼者,他们一一埋葬在了过去,唯有黎危还在前行。
黎危并不记得是否怀念过谁,直接由推论给出了最合理的回答:“没有。”
他不需要借着怀念度过漫长岁月。
小章鱼加重了啃咬的力道,几乎要刺破手套。
黎危淡道:“出血你就下锅吧。”
克里惊奇地现,那只章鱼竟然真的松嘴了。
黎危打开地图扫了眼,而后拿起对讲机
()说,待屏幕出现频率波动后开口:“十分钟后在兹加平原停车修整——各车准备报道。”
“九号车报道。”戴贺莱第一个回应。
他是九号车的驾驶员,副驾驶坐着是什克斯琴。
“二号车报道,无异常。”
“四号车报道。”
“……”
“十一号车报道,无异常。”
黎危等了两秒,却没听到十二号车的报道。他看了眼后视镜,按住对话旋钮:“十一号,确定后面还有车?”
“有……”对方的语气本来十分笃定,但下一秒便透出了惊惶,“十二号车不见了!我、我前一秒还看到它跟在后面!”
黎危的声音好似当头棒喝,直接撕碎了大雾中的幻象,十二号车在后视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黎危又重复了两遍:“请十二号车听到呼叫立刻回应。”
“秩序者杰农,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黎危不再呼唤,平波无澜地对其它车说:“所有车辆照常十分钟后停车修整。”
“是!”
很快,十一辆装甲车在兹加平原上围起了一个大圈,众人陆续跳下车。
十一号车驾驶员和副驾驶羞愧道:“我们一路上都有看后视镜,在您说话的前一刻后车都还在……”
他们显然被什么影响了,加上车上没有秩序者,更加无法勘破幻象。
“见鬼,十二号车上有秩序者,怎么会出现车跟丢的情况?”
他们目前所前进的路线其实还算安全,兹加平原是很多任务需要经过的地点,也时常会来这边打猎,这周边有什么地图上都标记得非常清晰。
但为防意外,黎危还是在尾两辆车上各安排了一位秩序者。车上的秩序者是什克斯琴,尾车是杰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