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园很干净,长廊中的石椅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他很偏爱这个地方,空气又清新,环境又好,总比楼里强。那些成天没事就放摇滚乐,吵得满楼道都不得安宁的家伙,实在是让人反感,再加上串宿舍聊天的,就更让人烦上加烦,所以秦通常跑到这儿来图个清静。
今天是校运会的日子,大多数人都去体育馆和大运动场了,他可不想去那种地方,光是运动会上那种狂喊加油的声音就能让秦通静脉倒流。
珺玮也没去,他呆在屋里,同时在屋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沈放。
秦通已习惯了在沈放来时躲出来,因为他实在有些受不了沈放的某些行为,比如随地乱弹烟灰之类的。他真不明白,一向爱干净的珺玮是如何忍受沈放的。
不久之前,他在离开圣堂孤儿院九年之后第一次再见到沈放。这次见面对他的震动很大,他没有预料到沈放的变化会这么大。
那天,珺玮把沈放带到宿舍里来的时候秦,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当年的沈放。
染成浅黄色的头发,耳朵上不止三、四个的耳环,胸前的耶酥受难十字架吊坠,手指上宽宽的男戒,紧身的天蓝色无袖t恤,绷在腿上的黑色牛仔裤,一双脏兮兮的旅游鞋,再加上手指间的香烟,秦通绝对不信这就是沈放。但他又不得不信,因为沈放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他胸前的吊坠,那吊坠是白金的。当初沈放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脖子上就有这个吊坠,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沈放的名字。
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没人知道那白金十字架吊坠的来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尚裹在襁褓里的男婴有先天性心脏病。
后来,沈放做了手术,至今他胸前还有那时留下的疤痕。但在衣服的遮挡下,这疤痕是看不见的。能看见的,是他那张与众不同的脸。秦通总觉得沈放长的不太像中国人,从小就是。他认为沈放应该有日本之类亚洲其他国家的血统,虽然他仅是凭直觉这样认为的。沈放有一张看起来不太像老实人的脸:有着明显眉弓的双眉、单眼皮、清澈的眼、窄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以及那深麦色的皮肤。沈放可以说很帅,但用“酷”来形容似乎更合适。他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坏人表情。因为身高比较突出,所以看比他矮的人时,他那种俯视的眼神也让对方不会太舒服,再加上他那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性和从小就最拿手的事:打架,沈放留给别人的印象往往是不好惹甚至是不能惹的。
有一点是秦通比较认同沈放的,那就是他从来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其实就凭那个十字架吊坠,以及先天性心脏病等种种线索,他是完全可以找到的。但他从不做这方面的举动。沈放曾说过:“他们当初扔了我就是不想要我。我何必再去找他们?”这样的话。这话由沈放口中说出来,没有一丝委屈,反而显得格外倔强和刚强。
其实关于沈放,秦通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他是怎么和珺玮走到一起的。更确切一点,应该说珺玮这样一个本分、平易、温和的人,怎么就偏偏对沈放这种有些玩世不恭,有些暴力倾向,格外硬骨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家伙这么好。沈放到底有什么特别呢?是不是他那另类的装扮,独特的言行吸引了珺玮呢?看来差异大的人往往相互吸引是对的。
秦通总觉得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珺玮显得有些爱撒娇,而且也格外宽容沈放破坏室内卫生的行为,那种如乱弹烟灰之类,连秦通都受不了的行为。
“平时明明我连个方便面渣儿都不能往地上掉。”秦通低声嘀咕着。
似乎二人中总是珺玮缠着沈放,沈放却显得泰然自若,好象已习惯了这一切,又好象在执行着做监护人的义务。
其实他们究竟有什么秘密和秦通无关,至少现在秦通这么想。
一只手轻轻拍上他的肩膀,秦通吓了一跳,忙抬头,侧脸看时,发现珺玮就站在他旁边。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不好意思,又把你吵出来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也没学习吗。”秦通边摇手边合上手中的小说月刊,“沈放走了?”
“没有,一会儿我去他那儿。你终于可以回宿舍塌实塌实了。”珺玮笑着又拍了拍秦通的肩。
“别老这么说,我又没说你们让我不塌实。”秦通把书卷成卷儿,用一只手攥着,然后他突然问道,“对了,我还没问过沈放住哪儿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出乎珺玮的意料,他愣了片刻才答道:“他呀,他住在他打工的酒吧里。”
“叫什么?哪天我也去一趟。”秦通半打趣地说着,同时站起来。
“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珺玮的表情已露出几分难色。这时,沈放已推着自行车从长廊外走过来。珺玮看到他,就像遇见了救星般地朝沈放挥了挥手。
“我得赶紧走了,回头再说吧。”珺玮转身走出了几步,又停下来对秦通说,“我过几天才回来呢,再给你打电话吧,你别关手机,要是往宿舍打电话没人接我就往你手机上打。那就这样,拜拜。”
“拜拜。”秦通回应着,话音还未落,珺玮已翻过长廊的石椅向沈放小跑过去。秦通一直看着他们的距离渐近。
站在原处,他朝向他挥手的二人报以一个微笑。他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对方看没看到他的微笑。关掉cd随身听线控耳机上的运行键,音乐也随之停止。秦通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他没有重新打开书本,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