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好,盘踞在银江市天空中的雾霾经过一整天风雨的洗刷终于散了个干净。天空碧蓝如洗,像是一张曝光过度的风景照。
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湿度也很低,挨着窗口右上角的空调像一个干冰机一样往外吐着大朵大朵的白雾。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四季红经受不住如此低温的摧残,蔫头耷脑没精打采地垂着胳膊低着头,没有一丁点花朵在夏季应该展露的生气。
乔师师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霎时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刺激得浑身一激灵,站在门口抖掉了身上的鸡皮疙瘩才走进去。
“老大,你真的不冷吗?”
乔师师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楚行云由衷地发问。
楚行云东倒西歪地瘫在皮椅里,两条腿一上一下交叠着搭在桌角。他穿着一百块批发一打的黑色短袖,有些年头的蓝黑色牛仔裤,全身上下贴满了“义乌商品批发城”的标签。不过他这身打扮倒是很显年轻,如果把此时死板的办公室换成大学课堂,他身处其中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到了夏天,他办公室里的空调一定是整栋楼里开得最冷的,与室外的温度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打扫卫生的阿姨上了些年纪,曾有一次清扫到他的办公室时险些突发心脏病。他把挡住脸的文件扔到桌子上,朝着乔师师打开双臂,露出一抹风流的笑容:“冷,过来给我暖暖。”
乔师师一撩发尾,绕过桌子就朝着他的大腿走过去,吓得楚行云连忙坐好,抬起胳膊做出抵挡的手势:“呦呦呦,使不得使不得。”
乔师师靠在桌沿抱着胳膊笑得一脸来劲儿:“有什么使不得,给点机会嘛领导。”
楚行云看看她,干巴巴笑道:“咱的大腿又不金贵。”说着指了指楼上,“上面那个才是货真价实的金大腿。”
乔师师想了想杨局那张方方正正不苟言笑的脸,透亮的黑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不知道又想到了啥,双眼嗖地一下亮了:“那我有希望成为三羊的干妈啊。”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杨开泰站在门口不偏不倚听了个尾音,一脸纳闷道:“谁是我干妈?”
乔师师嘴角绷着笑,看着杨开泰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乖,叫妈妈。”
楚行云自然不会放过占便宜的机会,站起身搂住乔师师的肩膀,煞有介事一本正经道:“叫爸爸。”
杨开泰:“你们两个够了。”
楚行云和乔师师对视一眼,十分欢快地笑开了,还响亮地击了个掌。此时楼道里一阵喧闹声顺着敞开的门钻进来,楚行云问:“怎么这么吵?”
乔师师一脸“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正事忘了”的表情,说:“哦哦,傅队的老婆孩子来了。”
杨开泰淡淡地接了下半句:“还带了很多点心。”
傅亦的妻子是糕点师,法国蓝带的水准,经常会带着点心来队里看丈夫,顺便慰问上上下下几十张嘴,有幸尝过她手艺的都翘首企盼她的到来,其中也包括楚行云。
楚行云撇下两个报信报迟的,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循着声音拐进了一间会议室,一推门就看到傅亦抱着女儿和妻子坐在长桌后,桌子上摆着一堆已经空了的纸盒。楚行云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盒子,才说:“呦,嫂子来了。”
傅亦的妻子叫舒晴,舒晴很有气质,皮肤雪白脖颈修长,穿着长裙披着乌黑亮丽的长发,笑道:“你来晚了楚队长。”
傅亦说:“老早就让师师去叫你了。”
楚行云拿起一个空盒子倒出几片残渣,叹了一声气,倚在桌边摩拳擦掌把胳膊伸向傅亦:“无所谓,让我抱抱我干闺女。”
傅亦和舒晴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像母亲,大眼睛白皮肤,极有灵气,一看就可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美人坯子说话说得比较晚,词汇量很匮乏,也很害羞,见了楚行云很多次依旧不喜欢让他抱,被楚行云抱在怀里也不挣扎不反抗,只是噘着小嘴儿,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楚行云哄孩子就像哄女人一样笨手笨脚,抱着怀里一脸委屈的小人只会举高高,然后发出一些幼稚的单音节词,还没哄自己的猫来得驾轻就熟。
小人忽然朝着门口奶乎乎地叫了一声:“哥哥。”
楚行云回头一看,杨开泰进来了,怀里的小人像投林的小鸟一样向杨开泰伸出胳膊,于是他一脸挫败地把孩子交给杨开泰,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