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四,入夜子时,紫禁城内。
寒风拂过,吹动了金漆宫门上冰冷的铜锁,铜锁与紧闭的城门碰撞,落下些许清脆的声响。
两名太监锁好门后,回过身来,安分守己地跟随着前方之人,默默低头掌灯。
夜色笼罩下,八角宫灯隐约照亮了四周,只见千回百转的朱红围墙之中,唯有一抹墨蓝色身影负手而立,徐徐前行。
响亮而孤落的脚步声回荡于宫墙四周,于静谧夜晚之中,格外清晰。
墨蓝蟒袍之人不紧不慢地穿梭过一道道宫门,那张俊戾的面庞浸在忽明忽暗的阴影中,不见神色。
两名跟随其后的太监敏锐地察觉到,裴督公自今晚见过两位尚书之后,心情就不太好,回宫的路上始终一言不。
于是两人连忙又将头埋了埋,不愿多生事端。
然而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前方悠悠前行的脚步声忽地一顿,毫无缘由地停在了原地。
两名太监也猝不及防地跟随其止住步伐,心中当即一沉。
下一刻,低沉的诘问声骤然响起。
“前日派去给谢家嫡女送步摇的那名内官,现在如何了?”
太监低了低头,敬声禀报道:“刘掌事领了板子后,尚在养伤。”
刘掌事办事不利,没能按照裴禧言的吩咐顺利将飞凤步摇送至谢嘉宁手中,于是被罚了五十大板,致使皮开肉绽,椎骨尽断,再不能起榻,所幸还留得一命。
裴禧言转过身来,审视的目光落在两名太监头上,眉头轻挑,语调悠长。
“本督公记得……你们二人那日也前去护送她出宫了吧。”
两名太监随即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在头顶来回巡视着,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举了举手中昏黄的宫灯,小心回应。
“是,是小的跟随刘掌事一同去的。”
裴禧言随之看向了他,淡淡地问:“那谢家嫡女见到本督公相赠的步摇后,都是什么表现?”
小太监顿时暗叫不妙,这都快两天过去了,裴督公怎么又想起来过问这件事,上一个回话的刘掌事是什么下场,他们可是有目共睹。
小太监不敢不答,但又不能如实回答,只能揣摩着裴禧言的心思试探而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位谢小姐,看见督公大人您送的步摇后,起初,很是惊讶与欣喜……”
与此同时,他脑中不由回想起当日,那行椅女子平静而一言不的模样,想到这一截然相反的事实,开始汗流浃背起来。
“但是很快,她就,她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叹了口气……”
“小的当时观察,谢小姐语气之中满是歉意,说自己……出,出家了,所以不好收下大人您送的那支步摇……”
太监叙述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心虚,心底叹了句造孽啊,面上欲哭无泪地接着回忆。
“谢小姐还夸督公大人您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她说,若非自己已经皈依佛家,定然不会辜负大人您的一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