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临近皇宫,朱红城墙巍然屹立,琉璃瓦在金阳下泛起灿光。
高大威严的建平门前,两排金甲卫士手持长枪,肃穆驻守。
“谢小姐,我们到了,可以下马车了。”卫云珩立于十二名玄廷卫之首,遵循着谢嘉宁此前告知他的话,开始做戏,态度冷酷而不失恭敬。
马车内的人轻弱地应了一声,得此回应,卫云珩躬下高大的身躯替其掀开车帷,正欲接其下轿。
就在这时,他身后本紧紧关阖的宫门突然传来沉重的声响。
其余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城墙之下,几道朱色身影从宫门内踱步而出。这些人皆头戴乌纱帽,身穿庄重官服,走动时衣袂乘风飘然,谈笑间颇具文人风骨。
随着几名阁臣徐徐迈出宫门,走在队列最后的一道鹤袍身影终于显于众人视线内。所有人将目光落向那最后一人的面貌之时,皆浑然一怔。
那是一位年岁极轻的官服男子,长身玉立于朱红宫门前,头戴一顶玉冠,身穿云鹤绯袍,面容清贵俊雅,风华高洁若谪仙,不似凡间人。
其余几位年长他许多的阁臣见他最后走出,皆回过身去,低头拱手向他敬声告退,他亦礼数周全地一一回之,待得几位阁臣都上了马车后,他不经意向周旁瞥去。
刚一转眸,便瞧见宫门前两丈外有辆马车静静伫立,他目光落向那处,正好睹见有一古雅行椅从中推出,恍然间有道清冷身影坐于行椅之上。
是一面色苍白却极为貌美的女子,看着年岁很轻,温文尔雅,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间透露着世家出身的矜贵气度。只是身子病弱了些,风一吹,便要掩唇轻咳许久,叫人不由心生怜惜。
宋柏辞心神微动,忽觉自己这般打量女子未免失礼,非是君子所为,刚欲别开目光,却见行椅之上的女子波澜不惊地抬起眼,恰与他视线隔空相对。
天地寂静一瞬。
他心中也静了一拍,周围的风声恰逢其时地凝固。
所有的一切都宛如停滞,直到被长空中一声尖啸的鹰唳划破。
对视中的两人分别移开视线,各自抬头望去,发现是只通身黑白的鹞鹰翱翔于空中,盘旋两圈后,逐渐停落在一辆马车轿顶。
那马车的绫罗车帷上,正绣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宋’字。
谢嘉宁扫视过这一切后,缓缓收回目光,再抬眸时不知为何,眼底隐隐带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这时,卫云珩注意到了从宫门前走来的宋柏辞,不得不停下推着行椅的手,面色冷峻地向他见礼:“下官参见宋首辅。”
宋柏辞微微颔首,客气有礼地回应:“卫指挥使,不必多礼。”
他随之将视线移至一旁的谢嘉宁,卫云珩见状替其介绍道,“这位是定国公之女,谢氏嘉宁。”
谢嘉宁错开与宋柏辞对视的目光,微低下眉眼,淡声致歉:“小女双腿有疾,未能向宋首辅及时见礼,还请见谅。”
宋柏辞静静注视着她,嗓音清冽:“谢小姐有礼了,小事何足挂齿。”
谢嘉宁示礼一笑,温声打起太极:“久闻宋首辅深仁厚泽,今日有幸得见,名不虚传。”
宋柏辞面色不动,清隽如常:“谢小姐如此谬赞,在下愧不敢当。”他并未以官职或爵位自称,而是用了谦辞。
谢嘉宁眼尾微挑,侧头瞥向不远处的马车,突然赞叹道:“宋首辅养的这只鹰隼,好生神俊。”
宋柏辞也将目光投向傲然屹立于轿顶的鹞鹰,意味不明地回:“谢小姐好眼力,此鹰世间少有,乃一远方友人相送。”
谢嘉宁语调微微上扬,竟问他:“既是友人相送,宋首辅对其可还满意?”
宋柏辞微怔,片刻后,修长疏朗的眉眼再次对上那双凤眸,一字一句地说。
“满意之至。”
言毕,两人同时沉默,一股不可言状的氛围流动在四周,中间的卫云珩犹疑地来回扫视向两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异常,又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