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宁替其补充:“阿爹,还要即刻派人封锁我们于骑场内遇刺的情况,皇上和阉党的人远在京城,必还不知晓骑场内发生的真实经过。待您突发重疾的消息传出,他们只会认为您是身中毒箭后侥幸救回一命,从而上交兵权。这样一来,您虽未身死,皇上和阉党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可对谢家放下警惕,关于那十名刺客身死之事也不会再过多追究。”
她眯起狭长的凤眸,语气加重了些:“而这其中重中之重便是,绝不能叫皇上与阉党知晓——真正身中毒箭之人,其实是我。”
谢怀荣重重颔首:“放心宁儿,此事我会处置好,绝不叫皇上和阉党的人看出端倪。不过……”
谢怀荣话音一转,高大的身影中突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满是沉痛:“宁儿,我们虽拿皇上无法,但你双腿中箭一事,我必叫阉党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谢嘉宁静静听着此话,眼中情绪起伏不明,少顷问:“阿爹,您想做何?”
谢怀荣叹了口气:“我们谢家虽在朝中无甚势力,且你阿爹我此前于辽金之战和封海之战中结识的同僚,如今也在阉党的打压下多数辞官还乡。但还有一人,乃是我生死之交,现于朝中官拜正一品,态度中立不曾结党,此人或可助我们打探阉党内情。”
谢嘉宁终于眸色一亮:“何人?”
谢怀荣肃声:“大历开国功臣的后人,如今的内阁首辅,国公宋呈。”
谢嘉宁眉心微动,旋即看向另一旁的谢源景,她隐约记得兄长曾与自己提及过宋家。
谢源景察觉到她的目光,替其解答:“小妹,这位宋国公便是我此前与你提到过的,我同窗好友宋柏bó辞之父。”
谢嘉宁经此提醒,终于恍悟,她对宋柏辞印象颇深。
不仅是她,天下文人恐怕无一不知这位少年天才之名。
宋氏柏辞,天纵之才,出身百年世家。其六岁作诗,八岁赋文,十一岁科举连中三元,一举成名。
如此便也罢了,古往今来,诸如神童金榜题名之事亦不少,可此人天才到什么程度呢?其考取状元后,本是直接入了翰林院,那一年却恰逢北海外敌入侵,十一岁的宋柏辞请命以参军之职随军出征,辅佐主帅谢怀荣为其出谋划策。最终,那场战役仅以少数兵将便大败北海倭寇,被后世称之为用兵如神。
此便是承文年间,与辽金之战齐名的著名战役,封海之战。
也是这场战役真正打响了宋柏辞惊世之才的名号。
自此之后,宋柏辞官阶一跃而上,十三岁官拜正二品,震惊世人。然而后来仅隔一年承文帝便驾崩了,万泰帝即位。新帝宠信宦官,并未再重用此人,宋柏辞便隐于朝廷之中,不争功名利禄,几近销声匿迹了。
而谢源景之所以与其相识,一是因他年少时期曾与宋柏辞同在一所书院就读,彼时谢源景十三,宋柏辞堪堪九岁。二是因封海之战时,谢源景曾随父出征,他与宋柏辞本就相识,这一战过后两人更是成了莫逆之交。三是因谢宋两家本就交好,两人虽天南地北各在一方,但常代表家族书信来往,始终没断了情谊。
谢怀荣继续提议:“我与宋国公乃至交好友,有关阉党行刺一事,我可传信于京城宋家,请他帮忙打探一二。”
谢嘉宁敛了敛眸,沉声道:“如此,我们便静候京城消息了。”
……
那日过后,谢大将军重病一事迅速传遍天下,更是不足一月便传入了京城皇宫。
听闻爱将抱病的消息,皇上亲派了手下北司之人马不停蹄赶至边疆。
又过一月有余,北司的太监抵达了临关府,其第一时刻便代天子问候了一番“虚弱”的谢怀荣,当然,此举主要还是为了从谢怀荣手中取走虎符,交替兵权。
走完该走的流程后,北司的太监又称,皇上念在谢大将军劳苦功高,即便今后不能再领兵作战,也欲拟旨擢升其为正一品太保、并敕授爵号封其为定国公。
一切正如此前谢嘉宁的推测。
唯有一件事出乎了她的预料。
皇上欲于朝廷之上亲封谢怀荣为定国公,因此北司太监此次前来边疆并不只是为了口头传言和收回虎符,还准备一路护送谢怀荣入京。
太监曰:皇上特地吩咐了,当朝国公怎能屈居于边疆之地?因此特派奴才等人前来,务必请谢将军举家迁入京城,自此伴在天子身侧为大历尽忠。
谢嘉宁一听得此言,便知大事不妙。
这年纪轻轻的皇帝竟然杀心如此之重,即便谢怀荣交了兵权,仍不打算放过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