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举的例子恰不恰当,总归是跟她那两条马尾辫给杠上了。
“直接拿到会社手里的量子密钥自然有办法,但费那个劲的话,还是效仿某些游戏把会社总部给炸了更简单些。艺术,就是爆炸~~boomboom,boom!”
说到这儿,疯丫头已经脑补扛着核弹开始炸会社总部了。
“嗯……要不我们讲点实在的?”拾二左右张望着,寻求着跟她相同的目光。“我反正听出来了,要破解会社的这个数据库是不可能,打算在会社手里抢到钥匙也是不可能的。那我们咋办,这不是全是死路?”
疯丫头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拍在地上。她的大动静后,整个房间再次从星辰大海回到了那个有些狭窄的集装箱中。那个行李箱伸出几只机械脚爬到人群中间的过道,如同红警里的基地车啪啪变形,随着变化它的体形开始不断扩大,挤压着这狭小空间里众人和桌椅纷纷向后抵去。终于,变成了一个夸张的巨型电脑。
“芜湖~这东西叫死信箱,气派吧~~”
“这体型——确实是气派,名字不怎么吉利,要是叫功德箱我应该兴趣大些。”拾二说。
“呐~他取的。”
疯丫头指向导演。
“回到正题吧,拾二,你不是问如何破解数据库吗?”
这下,换到导演来解答了。
“这个圆,是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导演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
“这个圆,是数学涉及的问题。”
大圆里,导演套了一个小圆。
“而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在这里。”
最后,导演画了一个指尖大小的小小圆,这个小圆的一半在数学里,另一半却在数学之外。
();() “科学的底层是数学,而破解量子加密并不完全是一个数学问题,只有数学问题我们才懂得如何解决。要是在一百年前,这是一道无解的题。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出现了子脑空间。”
导演与疯丫头对视了一眼。
“子脑空间本来只是一套虚拟现实技术,可是不巧的是它打开了意识的大门,我们发现了科学以外另一种探索世界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他的食指抵上太阳穴,“——靠我们意识。”
“又是意识?”
“对,意识。”
导演点点头,话题再次回到了主题上。
“疯丫头讲过了,人的意识改变了量子的状态,在量子力学上我们第一次发现人的意识竟然可以改变世界。——虽然只是改变了一颗微不足道粒子的状态,但这足以把‘意识’剥离于科学之外。但也因为意识看不到摸不着,也就限制了定性定量的研究手段,正巧子脑空间诞生了。它无心把意识转化成了无数的图像,而这些图像让我们与意识建立起了足以阅读的联系。
“而这台死信箱,就是阅读意识的载体。”
“首先是数学层面的解法,我们要去探测数据库。不过不是去观测每个量子,而是去感知每个量子的波函数,由于没有直接观测量子,我们就不会改变量子的状态。但是量子的不确定性是它的固有属性,波函数能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需要寻求意识层面的解法!”
疯丫头拍了拍那个巨大的“死信箱”。
“我的疯丫头知识小课堂刚才讲了,意识会改变量子的状态。那么很容易,‘只要我们意识不到自己观测了量子的状态’那不就得了~”
“啥啥啥?”
“我做梦梦到了数据库的破解秘钥,那你说这能算是你‘观测’到了吗?”
“……我倒是梦到过彩票号码。”
拾二别的兴趣不好说,插嘴肯定是头等爱好。
“这个死信箱,会把感知到的波函数变成一道道稀奇古怪的谜题,相当于是把答案编码成了另一种意识听得懂的语言。而你进入梦里之后便可以去破解这些谜题,等这些谜题都破解完了,密码也就出来了。
“最妙的是,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你的反意识里,于是,我们绕过了意识获得了密码,绝不会改变量子的状态。”
“也就是说,如果要获得密码的话,我们必须进这个机器里做梦?”
“对,‘进去做梦’我们称之为拨打反意识热线。反意识就像海洋,在梦境里随意漂流很快就会迷失方向,我们需要一个‘舵手’控制方向,这个舵手只能是疯丫头,而另外的人,要尽可能多地‘进去睡觉’。只要人手够多、时间够长,我们就一定能把答案‘梦’出来。”
……
很快,就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等到课程结束之后,大家逐渐散去回到了自己的住宿中,只有导演依然还在教室里看着他在空中画的那几个圆。
最大的圆,代表着所有的问题;稍小的圆,代表着数学相关的问题;而最后那个与数学问题相交的小小圆,代表着他们所遇到的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实话呢?”
突然,疯丫头的声音在集装箱中传出。导演抬头望去,集装箱的天窗上,那个小萝莉翻身而下,亮面的小皮鞋啪啪着地。
“哥德尔不完备定理。你的圆,并没有画完。”
她走上前,随手在代表“数学问题”的圆中,又画了两个更小的圆,这三个圆像俄罗斯套娃般环环相包。
“在数学问题里,可以判定是否有解的只占很小一部分;而在能判定的问题里,几乎都是明确无解的问题,能得出确切答案的少到屈指可数。
“而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的事在哪个小圆里。它或许本就无解,或许根本判断不了是否有解。就像拾二说的那样,我们做了一个彩票梦,我们以为梦里的数字会和彩票相符,但只是我们一厢情愿而已,我从没证实过它是真的。”
她的睫毛在夕阳的光晕里透着褐色的亮光,导演欣赏着她的睫毛,看着空气里无数飘飞的灰尘。他毅然如以往一样平静沉默,毅然如往常一样深邃。
“如果这道题本就无解的话,我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疯丫头说。
他继续疯丫头,像父亲看着不经人事的女儿。他一时想说很多话,想讲很多道理,但话到嘴边,还是什么都没解释。
“我只需要所有人进去,而不是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