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匹棕色的马从街头颠着蹄跑过来,楚酌抬眸一看,骑在马上的人身姿高挑,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轻甲十分利落。
楚酌走上前去,抬头看着马上的人,莞尔一笑,目光柔和:“殿下怎么来了?”
段云岫下了马,握着缰绳走到他面前:“刚从军营回来,想着你还没散值,于是过来瞧瞧。”
“大人好福气啊,长公主殿下但凡有暇就亲自来接您回府,依下官看,日后您连轿夫都不必请了。”一名兵部的官员出言打趣道,随后身边的几个同僚便开始随声附和。
楚酌脾气好,只要不遇上特别过分的事,兵部的人鲜少能看到他们堂官生气的模样。所以瞧见段云岫亲自来接他,忍不住打趣一句。
果然,楚酌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然而,段云岫却瞧不惯这群人这般欺负他,她拽着缰绳扬了扬下颌:“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叫什么名字?”
那名官员顿时不敢说话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们敢开楚酌的玩笑,却不代表敢得罪这位长公主,于是赶忙拱手行了一礼,躲得远远的。
见你几个官员各自散去,段云岫也懒得计较了。她牵着马,与楚酌并排着走在长安街上,轿夫抬着轿子跟在后面。
“几位同僚与我开玩笑罢了,公主何必当真?”楚酌轻声道。
“我也没做什么啊,问问他们的名字罢了,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段云岫十分有理。
楚酌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自两人成亲,已半月有余。段云岫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她有官职和爵位在身,平日里还得去军营练兵,抛头露面在所难免。楚酌也从不曾将她当成闺阁女子,是以长此以往,兵部的人时不时就能亲眼见到段云岫,私下里甚至悄悄凑一起议论,尚书大人能否驾驭得了这位夫人。
这些事情楚酌都知晓,只是他向来大度,也知这些人不过是开玩笑,所以从来不曾计较。
“我听闻,陛下今早没有上朝?他怎么了?”段云岫问道。
提起此事,楚酌神色不由稍稍一暗:“陛下前几日染了风寒,昨天虽然已经退烧,但是今晨又烧了起来。圣体抱恙,不得不免朝。”
“竟有此事?”段云岫微微起疑。
武将通常是没有那么容易生病的,尤其是在北境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待惯了的。段明烛不过淋了一场雨,即便是染上风寒,应该也不至于反复高烧。
“御医怎么说?”段云岫又问。
楚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段云岫见状,转而望向天边的云霞。她思索着段明烛的病情,道:“若不然我现在进宫一趟看看他,明日我还要去军营,就没时间去看他了。”
“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已经用过药歇下了。”楚酌思忖道。“殿下不必心焦,不如明日我进宫去探望一番。”
段云岫想了想,开口道:“也好,只能这样了,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楚酌垂眸,轻声道:“微臣遵旨。”
他话音一落,段云岫侧目瞥他一眼。楚酌感受到那一道灼灼的目光,自知失言,一时愣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段云岫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凉凉地说:“拿来。”
“哦,是……”楚酌连忙去掏袖袋,取出一块碎银放到了她手心里。
原来,两人成亲之后,楚酌仍旧习以为常地自称微臣,而且很难改口。段云岫实在受不了了,便与他约法三章,再口误一次,就罚银二两。
段云岫拿了银子放怀里,没好气地看着他:“我看你那月奉够扣几次的。”
楚酌轻咳一声,脸上有些挂不住:“下次不会了,还望殿下见谅。”
段云岫瞥他一眼,抽了抽嘴角,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良久过后,突然又冒出来一句话:“日后也别叫我殿下。”
楚酌下意识想问,那应该叫她什么,可还是没问出口。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唤道:“……云儿。”
段云岫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怔,却又很快恢复如常。楚酌见她不说话,偏头看了看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他伸出手,借着宽阔官袍的遮挡,握住了段云岫的掌心。
段云岫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挣扎,只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就这样,段云岫牵着马,楚酌牵着她,两人并排着走在回府的路上,身后还跟着抬轿的轿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