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玥身边往来的不是克己守礼的少年才俊就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哪里受过这等羞辱,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里带出一丝哽咽:“你胡说!”
“劳驾,二位。”卓潇看不下去,上前阻止,“你俩今年贵庚啊?”
郑大龙和裴玥同时扭头看他。
“十六!”
“三十七!”
卓潇这话的本意是“都这么大的人了,抓人的犯不着和个肉票一般见识,被抓的要懂得形势比人强、赶紧先低头自保再徐徐图之”,没成想这俩人思路清奇得如出一辙,居然真的给他报了年龄!
这两个二傻子!
他还想设法脱身,明着帮裴玥肯
定是不行的,跟郑大龙这种人讲理更是白费口舌,眼珠一转,他干脆把裴玥放到一边,先和郑大龙拉起了关系。
“郑大哥。”他笑得热络又真诚,毫不拘谨地张口“抱怨”,“和这毛丫头纠缠什么?小弟初来乍到,这连住处都还没有呢。高姐姐也没和我提过山里的情况,郑大哥不给小弟介绍介绍?”
“行,我不和这毛丫头争这口舌长短,”他的语气动作都很自然,就好像他们早就相识已久,是不用讲礼数规矩的自家兄弟,郑大龙很吃这一套,他拽了卓潇一把,示意卓潇和他走,“走,大哥给你安排住处去。”
走了两步,卓潇“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问他:“等等争大哥,裴姑娘怎么办?就一直这么捆着?”
郑大龙这些年对高少怀马首是瞻,这次高少怀只说把裴玥带回来,没说怎么处置,他搞不清高少怀是个什么想法,也拿不定主意:“小高姐跟提过,她是来烟波山避祸的,这丫头认得她,肯定不能放,放出去要给她惹事儿。”
卓潇心里嘀咕。
惹事儿?惹事儿好啊,惹事儿才能有乱子,乱起来他才好设法脱身。
“可就这么捆着,时间长了她的手脚怕是要出毛病。”卓潇说,“毕竟咱们也不能确定她就是那个贼婆娘,万一只是一场误会,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就坏了手脚,往后可如何是好?”
这姓郑的口口声声说自
己改邪归正了,那一个“改邪归正的好人”,总不能这么坑害一个无辜女子吧?
郑大龙果然犹豫起来。
“要不这样吧。”卓潇适时地接上话,“有大哥在,她一个受了伤的姑娘,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咱们就先把她从柱子上解下来,放到那边的稻草堆上去,手脚就继续绑着,这样她跑不了,身子却也能松快些,总不至于伤了筋骨,大哥觉得如何?”
这法子听起来十分靠谱,郑大龙松了口气:“行,就按老弟说的办。”
有了这句话可就方便多了,卓潇藏好自己的喜色,他走到裴玥面前,在她愤恨的注视下弯腰解开两道绳索,打横抱起她走向稻草堆。
郑大龙站在门口没过来,借着身躯和衣袖的遮掩,卓潇掐了裴玥一把,示意她看自己。
“我袖袋里装了修鬓角的小刀。”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对裴玥说,“等会儿我给你留下,找个机会快点跑。”
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他把她放在草垛正中间,脱下外衫盖在她身上,转头和郑大龙勾肩搭背地出了门。
老远瞧见卓潇跟着郑大龙一起出来,藏在外面的许彦往夜色中退了两步,悄然隐去了身形。
他没有告诉他们高少怀和河东剑门裴氏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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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里外的乌龙客栈内,高少怀从床下暗格里捧出了尘封三载的“度春风”,她从鲨皮鞘内抽出刀,沉默着抚摸短刀清亮如水的
刀身,和刀柄末端褪色的红穗。
夜色将尽,各怀心思的人们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