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来。
蓝、紫、黄、白、茜、红……五颜六色,等到这些花全部盛开,一定是一副壮丽的景象吧。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幸村问。
明野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郁郁垂下脑袋。
幸村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为什么还那么镇定呢?和上一次的他完全不一样。她宁愿他好好泄一通,总好过攒在心里。
“你在我面前这么消沉的话……真拿你没办法啊。”
幸村牵着明野在长椅坐下,俯看着她,问:“要抱一下吗?”
明野点点头,幸村将她纳进怀里。
一种陌生的幸福感在体内弥漫开来。微微僵硬片刻,明野抬手也环抱了他后背。
他的气息暖暖地将她包围起来,她在这其中深深呼吸。侧过脑袋,将耳朵贴在他胸口。
她倾听着他的心跳,像是以此过活一般。
幸村摸了摸她的顶。明野心下感叹又反过来了,明明这种时候应该她安慰他的。
“不用担心,我没有逞强。实际上……自从和父亲母亲商量好,我满脑子考虑的就全是治疗效果不好的情况了。这或许可以称之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吧?”
好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的人生才刚开始,有相亲相爱的家人,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才刚开始交往。有好多想和她一起去的地方,一起做的事。
还有好多想画下来的风景,想培植的花草……
这一切和不能打网球相比,在他冷静思考的两个月里,心中的天秤已经沉甸甸倒向前者。
可是……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还是要做手术。”
明野默不作声地抱紧了他。感觉到她的依恋,感伤填满了幸村的内心。明野支持他做手术,可她心里终究和妈妈还有乃乃叶一样,是不希望他做的。
不止明野,父亲和祖母也是。
“如果说先前我害怕手术风险,现在更害怕这个病本身。我有预感,它造成的最大破坏不在于身|体,而在于我的内心。”
面对着心爱的少女,幸村毫无保留地倾诉起来。这些最深沉最隐秘的思考,除了她以外,他不会再对别的任何人诉说。
“如果不手术,接下来的每天我都会活在随时病的恐惧当中,患得患失,惶惶不安。我想这就不能叫做活着了,只是苟活。
“我将再也见不得听不得和网球相关的一切。曾经得到的快乐全部变成痛苦,加倍地折磨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灰心丧气。我会渐渐控制不了情绪,变得喜怒无常,将身边亲近的人全都伤害个遍。
“网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再也不能打网球的我就不是完整的我了。”
明野在他胸口抬起头来,不安地望着他。
“彩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的。”明野想也不想地回答。
“我也对这样的自己很高兴,因此绝不要变成另一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这病连内心也一并破坏,所以……我要接受手术。”
明野不安的内心终于开始平定下来,她撑着幸村胸口,和他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仰着脸在近处打量他面容。
因为幸村的言行很有大人的感觉,自打认识以来她潜意识里从未将他当做同龄人看待。凑近了才现,他的五官分明还残留着孩童的稚嫩。
现在,这张尚且稚嫩的面孔显露出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坚毅。
如果说生病前的幸村散出的光芒高远、飘渺,现在的他就像饱经打磨而更加闪耀的宝石,那份越苦痛的力量只是从旁看着,就能够振奋她的内心。
“总觉得……精市比一开始认识的那会更帅了呢。”
幸村脸颊热,“突然袭击很狡猾哦……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有好好考虑过二人的将来。如果手术失败不幸瘫痪,他是绝不会以那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毕竟成功率不高,得为她做做心理准备才行。
“我有一些很自私的话想对你说。”幸村斟酌着用词:“交往以来,只能让你来这种地方陪我……之类的话已经说了很多次,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我还要给你带来难过的回忆。”
看出她想要反驳,幸村先一步用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即便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无论重来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能遇到你、和你交往真是太好了,我打心底里这么想。”
天台静悄悄的,少年与少女久久地望着彼此。
明野眼中浮现水雾,她眨了眨眼睛,向他展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好开心……但是如果重来的话,我会与之前不一样。我一直在想,一开始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
一开始,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这句话勾起了幸村关于她的全部回忆。
回过神来,与她相遇已经快一年。她总是怯懦不安,原地徘徊,是他不断向她靠近。
可每次他被绊住脚步,明野都会鼓起勇气向他走近。
幸村突然有一种预感:无论手术结果如何,明野都不会离开他;他无论如何挣扎反复,最终还是会用尽手段将明野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