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您可不能这么欺负人,我、我不能答应”
“李氏,你可想清楚,大郎现在的情况,若是还不请郎中,熬不熬得过今日都难说。”
“可是我儿,我儿可是过了院试的秀才,有功名在,怎么能去当军户那可是随时都能要人命的差事”
“若是不去,他都熬不过今日李氏,以你们家的情况,你觉得还能支撑他乡试你别犹豫了,大郎都快不行了”
“可是,大郎他”
恍惚间,崔淼似乎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陌生的声音、语调,不像是自己熟悉的人,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脑袋嗡嗡作响,眼皮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没一会儿,他再次失去意识,什么都听不见了。
阳光从半开的窗子照进来,正好落在崔淼的脑门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崔淼缓缓睁开眼睛,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入眼的一幕却让他错愕,刚刚有些清醒的脑袋又宕机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大约十几个平方,有些老旧,屋顶虽然用的瓦片,但很多地方的瓦都已经破损,用干稻草修补过。土质的墙面,很多地方的墙皮已经脱落,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房间里除了他身下的土炕,还有一张四方桌,一把长凳,桌子上放着一摞书,书的旁边是笔墨纸砚。
“唔”崔淼捏了捏还有些疼的眉心,低声呢喃道:“我不是在家睡觉吗难不成被绑架了”
崔淼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可手脚软,竟使不出一点力气,心中暗暗猜测肯定是绑匪给他用了药。
惶然间崔淼看到自己的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是武警出身,又在刑警队呆了四五年,因为常年握枪,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可现在这双手,不仅缩小了一圈,还白嫩嫩的,只有指间有一层薄茧。
“这不可能啊现在的绑匪还附带整容、拉皮”崔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自言自语的说:“做梦呢,肯定是做梦了,醒了就好了。”
崔淼刚刚躺好,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端着碗走了进来。妇人
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两鬓的头甚至已经花白。
妇人见崔淼醒来,欣喜的说道:“大郎,你醒了”
崔淼看着妇人,只觉得头更疼了。她身上穿的竟然是古代人才会穿的裙装,头上还扎着一块蓝色的布巾,这打扮绝对不是现代人就算崔淼再迟钝,也已经察觉到不对,更何况他本身非常敏锐。出于刑警的本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选择静观其变。
在崔淼愣神的功夫,妇人将手里的碗放到桌上,来到近前用手背试了试崔淼额头的温度,庆幸的说道:“还好,烧已经退了。大郎,母亲扶你起来把药喝了,再躺上一会儿,你的病也就好了。”
“母亲”
跟老妈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肯定不会认错,这根本就不是崔女士。崔淼心中浮现一个非常狗血的猜测他穿越了
李翠兰看着目光呆滞的崔淼,眼底浮现愧疚的神色,扶他起了身,又端过药碗递给崔淼。
面前这碗黑乎乎,怪味直往鼻子里钻的东西,让崔淼回了神,抬头看了看李翠兰,面有菜色的接过来,一咬牙咕咚咕咚全都喝了下去,极度怪异的味道,让他差点吐了
“母、母亲,我想再睡会儿。”崔淼别别扭扭的说着。
李翠兰和蔼的说道“大郎睡吧,母亲去给你做些吃的。”
李翠兰出了门,崔淼撑起身子,来到窗前,查看窗外的情况,院子很大,却显得很空荡,除了一些农具,就只有一棵认不出品种的大树,树叶已经有些黄。李翠兰出去后,径直去了一间茅草屋,崔淼猜测那应该就是这家人的厨房。
崔淼只觉得脑袋不够用了,这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案件都要棘手,古代啊,除了战争什么都没有的时代,他要怎么生存呢
可能是喝了药的原因,崔淼没等想明白,就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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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已经过去了三天,崔淼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直愁,现代的时候他读了大学,可修的是刑侦,平生最烦的就是文言文,甚至连毛笔字他都写不成个。可他身体原来的主人,生前不仅写了一手好字,还是年仅十三岁就连过三试的学霸,这让换了芯子的学渣崔
淼愁的直揪头。
一只麻雀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和崔淼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无聊,它转动小脑袋在桌上溜达,一脚踩在了砚台里,随后又在崔淼写字的纸上溜达了一圈,似乎在嘲笑崔淼的字,还不如自己的爪印。崔淼恼羞成怒,朝着麻雀凶狠的龇牙咧嘴,麻雀受惊,扑腾着飞了出去。崔淼再度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唉声叹气。
经过三天的旁敲侧击,崔淼终于大致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穿越的这个年代是明朝初期,距离朱元璋称帝已经过去十年,也就是1377年,他所在的地界属于凤阳府,是朱元璋的老家,距离正在修建的中都也就二十里地,这个村叫二十郢村,就坐落在凤凰山山脚下。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也叫崔淼,祖上一直都是读书人,他的曾祖曾在元朝担任儒学提举司提举,从五品,后来遭人诬陷,被罢官免职,回到老家濠州钟离,也就是现在的凤阳府,谋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崔淼的父亲是元末的秀才,在崔淼五岁时因病去世,因为他们是三代单传,到崔淼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丁。家里没有男人,李翠兰既要养活崔淼,还要供他读书,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慢慢破落下来。
前几天,崔淼突急症,因为他接连参加县试、府试、院试,花光了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根本就没钱请郎中,李翠兰无奈之下,只得去求助里正崔贵。
崔家人丁兴旺,家境还算富裕,唯有一条一直都是崔贵的心病。他爷爷之前当过军士,明朝初立,急需补充兵力,就将他们家勾补了进去。不得已之下,崔贵父亲只能让二儿子去参军,前些日子,卫所传来消息,说他二弟战死沙场,必须再补一个男丁到卫所。他正为这事愁,李翠兰便求上了门,于是他便动了心思。他告知李翠兰,只要她肯让崔淼代替崔虎去从军,他就拿钱给崔淼看病,李翠兰一开始不肯答应,接连两天求助无门,眼看着崔淼要不行了,李翠兰无奈之下只能含泪点头。崔贵欣喜异常,拿钱给崔淼请了郎中,还爽快的给了李翠兰一贯钱。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府上,拿钱收买了征兵的官役,让
官役将造兵册上的名字换成崔淼家,这样他们家就可以从军户中剔除,就算崔淼死了,他们也不用再有男丁被勾补,也算是了结了他的后顾之忧。
李翠兰自从答应了崔贵,这几天总是愁容满面,面对崔淼时,更是愧疚万分,自责自己无能,愧对崔家的列祖列宗。崔淼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两人虽然身份上是母子,可心理上崔淼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接受,只能躲在自己房间假装读书写字。
“唉”崔淼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虽然他学的是刑侦,但对明史还是有几分了解,这都归功于他对枪械的喜欢,因为明朝是火器展最迅的朝代。
“穿越到什么朝代不好,非要是明朝,就算穿越到明朝,穿越到正德年间,也比洪武年间强吧,还有哪个朝代的皇帝比朱元璋和朱棣更好战的么”
崔淼烦躁的将手中的毛笔扔在桌子上,再次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吧,去参军也挺好,总比拿笔杆子强,不用比学文,就这堪比毛毛虫爬的字,就得露馅儿。”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李翠兰的声音,“大郎,该吃午饭了。”
崔淼连忙将桌上的纸张收起来,起身打开房门,只见李翠兰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一盘炒青菜,一碗米饭,一块饼子,非常清淡的饭菜,却是他们家近几个月来最好的饭食。
“母亲,您的呢”崔淼接过托盘,眉头皱了起来。
李翠兰眼神有些闪躲,说“母亲已经吃过了,大郎不用担心。你读书辛苦,多吃些,不够锅里还有。”
“母亲您还骗我”之前李翠兰也是这么说,可昨天他亲眼看到李翠兰吃他剩下的饭菜,数的清的几粒米兑上开水,再倒上菜汤,这就是她的一顿饭。这沉甸甸的母爱,他这个占了她儿子身体的陌生人,真的承担不起,这也是崔淼躲着李翠兰的原因。
李翠兰双手揪着衣襟,脸上闪过被拆穿的窘迫,“大郎,母亲不饿,你快些吃吧。”
崔淼将手里的托盘放倒桌上,来到李翠兰面前,拉起她满是老茧的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一只白嫩光滑,另一只却枯槁如鸡爪,崔淼不禁一阵心酸。
李翠兰一愣,慌忙想要抽回手,崔淼却抓的死紧,窘迫的说道“大郎,你这是”
崔淼将李翠兰拉到桌前,让她坐到凳子上,笑了笑说道“母亲,您等会儿。”
崔淼一溜烟的出了门,从厨房又拿了一个碗,将锅里剩余的米饭盛出来,又倒了一大碗开水,一起端了过来。将两碗米饭平分,又将开水倒进碗里。李翠兰想要阻止,却被崔淼躲了过去。崔淼将其中一碗推到李翠兰面前,又将饼子分成两份,笑着说道“母亲,我们一人一半,你不吃,我也不吃。”,,,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