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凯旋冷哼了声:“扯淡,腼腆内向这么快就聊上了?从楼下走上来才几步远?能说几句话?三两下就能让人咬牙切齿的,咋地,他跟你借钱了啊?”
余九琪暗暗一惊,迅速掩饰掉,装傻:“你啥意思吧爸?”
“我意思你多品品。”
音乐骤停,每天限量的海鲜被一抢而空,余凯旋放下踮着的脚,收起舞步,面色红润泛光,表情却认真了不少。他皱了皱眉,搂过余九琪脖子,说了一番让她手足无措的话。
“九,咱不着急,我余凯旋的闺女,整个温都水汇,整条街,整个石城最好的女孩,咱们配得上最好的。”余凯旋看了眼小九,小心翼翼,“你妈和小富的那个事,就算了吧。”
余九琪不知该说什么,也没敢看她爸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海鲜自助区,恍惚笑了下,而后眨了眨眼,只说:“爸我饿了,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余凯旋答应一声,说他去换个衣服,转身走了。
余九琪视线从那几个空餐盘挪开,移向来来往往的客人,外地来的游客,恋爱中的学生,蹭暖气的早餐店老板娘,离婚后在这里住了半个月的中学老师,举着手机直播的合作网红,还有许多单纯喜欢泡澡堂子的她大多都能叫出名字的石城老乡。
热热腾腾,满满当当,可她却突然觉得无比孤独。
这时候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她慢悠悠打开,看着刚收到的微信,神色冷滞。
s:【哦,还不够,再给我转一千。】
知道我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余九琪知道余凯旋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他是来替温雯跟她缓和关系的。
余九琪曾经非常喜欢单独跟余凯旋下馆子,特别是刚上初中那会儿。那年石城开了第一家西餐厅,小九特别喜欢吃里面的意大利面和牛排,每周都缠着她爸来,一年之内胖了十斤。
余凯旋吃不惯西餐,他觉得那都是零食,吃不饱。好在那家店为了揽客入乡随俗增加了不少地方菜品,在美式装潢的西餐厅里也能点到正宗锅包肉和酸菜血肠,甚至甜品那一栏里还有煮毛豆花生。余凯旋很欣赏这一点,做生意就应该灵活变通,百无禁忌。
温雯几乎从不跟他们去,那两年她迷上了拉丁舞,睁开眼睛就泡在舞厅。
不过在舞厅的功夫也没白费,她一个业余选手居然代表石城去沈阳参加了拉丁舞比赛,还得了个奖。温雯用奖金去香港玩了一圈,还看了谢霆锋的演唱会,回来后就突然大彻大悟了,她说她想换个活法。
具体怎么活她还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那么具体,未知的才有趣,人生就是一场探险。不过她很确定的是,要获得新生,首先第一步就是跟余凯旋离婚。
如今温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余九琪都不会意外了,她就是说她想上天,小九都能沉默目送。可在当年,这个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残酷决定单方面宣布了三口之家的破碎,也彻底改变了余九琪的生活。
其中之一就是,从那之后她就很少单独跟爸爸一起吃饭了。
离婚后余九琪跟着妈妈,余凯旋一个人搬了出去,姥爷去世后把澡堂子交给了他,他就一心扑在澡堂子上。后来小九的学习任务越来越重,高中温雯把她送到了半封闭的寄宿学校,假期她偶尔也去爸爸家,发现余凯旋谈了恋爱,没多久又再婚,她便少去了。
再之后大学四年去了北京,即便毕业后回来,也忙着面试和考证,进了银行反而更不自由,上班坐柜台,下了班开会,闲下来还要应付各种考核,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晃过了许多年。
如今即将25岁的余九琪回头望,突然觉得当年温雯那个残酷的决定也不是坏事,起码他们俩都各自找到了更舒适的生活方式。
而且跟那些离了婚就撕破脸的怨侣不同,他们反而比做夫妻时更融洽了。
至于她呢,小九吸了一口零下十几度的寒气,那寒气轻飘飘地窜到了头顶,呛得她无暇多想。
她低着头,踏着紧实的积雪,跟着爸爸的脚步走在石城最繁华的美食街上,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搂住他的小臂,抱的紧一些,像是怕自己摔倒,也像是怕他再次溜掉。
余凯旋回头,小臂拉了下女儿,一句话破坏了气氛:“咱俩一起喝点啊。”
“喝点呗。”小九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
余凯旋问她想吃什么,也是巧了,她一转头就看到当年那个能点地方菜的西餐厅。
如今这里不仅能点菜,还有羊肉串了。余凯旋选了些下酒菜和烤串,要了两瓶青岛,小九把之前喜欢的意面牛排和小吃一一点了个遍。
爷俩先囫囵着挑喜欢的东西趁热吃个半饱,沉默着各忙各的,吃相出奇的相似,等酒喝了一半之后,余凯旋才切入今天的正题。
不过切入的一点也不丝滑,简单直接,横冲直撞。
他说:“要不你还是搬回你妈那去吧,我昨天看见她了,憔悴了不少,她说她这些天都吃不好饭,睡不着觉的,估计她知道错了,你原谅她吧。”
余九琪啃着鸡翅,毫不意外她爸说起这茬,眼神无波无澜:“我没不原谅她啊。”
“那你不回去?爸爸不是赶你走,你红姨也欢迎你住在我们那,但她毕竟是你妈。”
“我怕回去打扰她和小富总。”
“小富又不住在那。”
“你怎么知道不在?”
余凯旋有点激动,“小九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