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长公主府里前前后后忙成一团。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沈星奴和世子两人,其余人等全被怀灵郡主赶了出来。奴仆们不安的在门口候着,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了长公主,她匆匆而来,却见女儿正扒在门上,透过缝隙往里努力的瞧着。长公主气得一把揪住怀灵郡主的耳朵:“你可真是大胆,竟放任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与你兄长共处一室!”
“啊呀疼疼疼……”怀灵郡主吱哇乱叫,丝毫没有郡主的仪态,“母亲不要担心,若有问题,他也逃不出咱们府上,我晾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长公主却听不进这番话,她严厉的看了一眼婢女,“把门给我打开!”婢女们唯唯诺诺的开了门,只见燕闻正直挺挺的躺倒在床上,浑身僵直,如同死去一般。沈星奴跪坐在一旁,不急不缓的给他扎针。
见大门被推开,她不满的皱了皱眉。“不是让不要来打搅我吗?”
“我不看着,如何能安心?”长公主冷笑,“我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仔细你的小命!”
沈星奴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真是烦死了。我是医者,难道会藏拙?”
长公主一愣,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不一般。
“你若爱看,那就看着吧……门窗打开也好,屋子里也新鲜些。”
听到这话,怀灵郡主赶忙抬了抬手,周围的婢女们会意,赶紧将各处的门窗都推开了些,屋子里陡然间敞亮多了。
沈星奴不再理会身边站着的众人,而是专心致志的在燕闻身上研究着,此刻的他仿佛只是一具失去生命的浮雕,而沈星奴这个工匠,却俨然已臻化境。
她正要下第七十二根针的时候,忽然抬起头,看了看长公主:“殿下,在下有一事,不敢擅做决断。”
“讲!”长公主说话沉稳有力。
“你是想要世子殿下做个有中人之寿的健康之人,还是想要他福寿绵延,但终身缠绵病榻?”
这……这抉择如此艰难!
长公主瞳孔灰败,双唇颤抖,却许久不肯出声。“就不能有第三种选择?”
沈星奴回答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不能。”
长公主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晕了过去,但怀灵郡主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娘,定是他医术不精,咱们要不换个人吧……或许我再去请季神医……”
听到这话,沈星奴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毒除我以外,世上或许有第二人可解,但决计不在新垣城。我师叔不擅研毒,更加不会了。长公主,我还等着你的答案呢。”
长公主沉思良久,终于艰难的开了口:“我要我儿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
既如此……
沈星奴点了点头。无论长公主是什么决定,她都尊重对方的选择。她将银针从天枢穴挪到了天柱穴之上,而后找准地方,深深地刺了进去。只在一瞬间,燕闻身上的皮肤明暗交替,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惨白如雪的燕闻竟变成了一具几乎全黑的焦炭。
沈星奴将他扶坐起来,而后在他背后的穴道之上一通点按,燕闻双目忽睁,他痛苦的呻吟了几声,随即“哇”的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来,紧接着又昏死了过去。
没等长公主发问,燕闻已悠悠醒转。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虚弱的问道:“我……还活着?”
长公主握住他的双手,刹那之间泪如雨下:“我儿……你有救了!”
“也不尽然,”沈星奴收拾着行囊,“世子爷而今身子虚弱,殿下尽可放心进补——咦?我的炙羊肉呢?”
怀灵郡主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忙起来我就给忘了……不过你放心,已经在杀了!”
“……”沈星奴无语。
燕闻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救命恩人,见他年纪尚小,眉目之间颇有英气,行事做派虽然率真,却隐隐有着侠义之风。
也难怪自己看走眼了。
燕闻世子艰难的坐起身,拱手说道:“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
“世子爷不必多礼,只要长公主殿下不将我扒了衣服去游街,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话,长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本公主是非分明,对你自有赏赐奉上。但我儿尚未痊愈,日后如不见起色,我定拿你是问!”
沈星奴还没走出这个院子,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已然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小小的纸条被卫朔揉成了一团,他随手一丢,纸团被扔进了炭火之中。
他的心情听上去似乎很不好:“是什么人救的他?”
卓岩的表情十分凝重,他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听说那神医是怀灵郡主从民间寻来,只是从何而来,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