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谂安立刻答应。
歇息片刻,他们交换了骑马的位置,又选择另外的道路接着赶路,穆云之的头枕靠在岁谂安的肩头,似乎真的将他当做最亲近的人,进入梦乡。
二人逃命直到深夜,才见到前方有灯火。
岁谂安感觉背后停靠的重量减轻,知道是人醒了,才出声问:“师尊?我们要不要找一户人家借宿休息?”
穆云之望着对方肩膀上深色的污渍,连忙点头。
这一路,岁谂安为了让他睡得安稳,几乎没怎么动弹,虽说做徒弟的对师尊应当敬重有加,但一路被人靠着肩膀还心甘情愿挺住几个时辰的,他身边怕是只有一个岁谂安能做到了。
“师尊,该下马了。”
穆云之的思绪被少年拉扯而归,匆匆下马,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敢多看对方,只自顾自朝前走去。
只见面前有几座并排而立的房屋,有两座点着灯火。
“你好,有人吗?”
穆云之试着敲一敲门,里面没有响起任何动静,又见门框虚掩,不免心中奇怪,便直接推门而入。
这一踏步,脚底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岁谂安进屋后,顿时瞳孔紧缩:“师尊,这是……”
穆云之低头一看,方才绊到自己的东西是死去一只右脚,再抬起头,只见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睁着双目,唇角流血,已经完全没了气息。
屋子里冷嗖嗖的,周围杂物掉落一地,烛火倒是没烧融多少,看样子,是刚点燃烛火就发生了剧烈的争斗,命送当场,而除了烛火之外,隔壁还隐隐约约传来奇怪的风声。
再细细一辨,原来这不是外面在刮风,而是真的妇人的哭声。
“走,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果断循着声音寻找,原是在另一个空屋,他们开门进去,就看见两个人影倒在地上。
一穿着素衣的美貌妇人紧握着身边男子的手,眼神空洞:“救命!来人啊!有,有杀人鬼……杀了我的夫君!”
穆云之连忙凑近,没想到随随便便进一户人家就遇到了凶案,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两户人家恰巧死的都是家里的男人。
那妇人见了他,下意识护住了丈夫的尸身,满眼警惕:“你们是谁,求求你们了,不要杀我……”
穆云之见是岁谂安身后背着的长剑吓坏了她,忙牵着少年的手随着蹲下,和颜悦色道:“你别担心,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他如沐春风的声音一出,那妇人早就哭肿成核桃的双眼再次泛红,两眼的泪水啪嗒啪嗒掉落下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夫君这几日忙着进京赶考,我正帮他点燃烛火,忽然从窗外冒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根刺,他用那根刺,穿过了我丈夫的喉咙……”
“刺?”穆云之微怔,低头仔细看看地上男子的身上,确实是有几个“孔”。
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他见得多,但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血孔,竟然是从后颈穿过,从喉咙而出,若真是被一根“刺”穿过,那只能是一根用金刚石制成的“刺”。
“你可看清那人相貌?”穆云之怀疑对方遇到了红莲教信徒,接着问,“是男是女?”
妇人双目惊恐,频频点头:“那是一位长相俊美的红衣男子,不仅杀了我的夫君,还……还侮辱了我!”
那妇人哭着说着,穆云之没想到这妇人竟有如此遭遇,面露凝重。
原来是位会用“刺”的红衣男子……
如此作风,看来是红莲教信徒没跑了。
妇人看向穆云之,忽然瞳孔震颤,顿时大喊一声:“是他!就是他!”
这一声大喊以后,妇人连忙捡起身边的器物,不由分说地朝岁谂安身上一并砸去。
穆云之一愣神,忙挥起袖子挡下那胡乱的攻击,又点住妇人的穴道,忙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妇人双目怒不可遏,啜泣道:“我本以为公子是来救我的善人,不曾想你与杀我夫君的恶人是一伙的,敢问我与夫君哪里得罪了你们,竟然要被你们灭口!”
穆云之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身后是我的弟子,不是杀你夫君的红衣男子。”
“那个人长得也是像他这般妖艳,身上还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上面清清楚楚刻着一个‘刘’字!我看见了!”
“刘”?
穆云之见妇人说话开始疯疯癫癫,心道一个长得妖艳,挂着姓刘的玉佩,眼下他还真没遇到过完全符合这个特征的人物。
看来是那妇人把人认错了。
“您误会了,我们都不姓刘,你遇到的,应当是位与他相貌相像之人。”穆云之轻拍对方的手,尽力去安抚。
“什么……不是你们么?”妇人抱着头,两眼惊恐道。
他见妇人神志不清,叹了口气:“不是,我们只是过路的。”
安抚完妇人,他起身说道:“此地谜团重重,我们就在这附近待上一晚,看看情况,明早再走罢。”
岁谂安望着对方身后的农妇,不快地扭过了头。
他心中对这妇人说出的特征有些头绪……
……
入夜,子时一刻。
这里距离京城还有百万里路程,四周没有掌灯,夜路不好行走,连月亮都被乌云遮得隐隐浮现出一个轮廓,若这里是城内,有夜行的机会,可眼下房屋的四周只有黑漆漆的山脉和树林,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鬼,看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穆云之住的是那妇人隔壁的屋子,虽然门口躺过死去的男人,但好过他二人留在刚刚的房子打扰妇人的清净,他安静坐在窗边,朝那黑漆漆的山脉凝望着,仿佛看的不是风景,而是同样的方向,规模宏大,群龙汇萃的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