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被雨水彻底打湿,晕染成喑哑的黑色,随着来人的步伐,两旁的冬草被风带动,在雨中微微摇摆。
听见身后的动静,原本仰头看天的青年收回自己裸露在伞外的手指,回了头。
男人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西装,原本锋利而深邃的五官轮廓被蒙蒙雨雾抚成温柔的模样,他的眼瞳漆黑,牢牢地锁定住身前的人,而后微微弯了唇。
“冷不冷?”
再上前一步,两个人站在同一道石阶上,他顺势收了伞,毫不客气地挤进青年的伞下,因为过高的缘故,躬了下身。
顾星陨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的唇已经轻轻掠过他的脸颊,温热只是一瞬。
裴凛山皱了眉,“出门的时候叫你多穿一些,现在脸都是冰的。”
顾星陨撇开脸,将伞举高往裴凛山怀里塞,“那你打吧,我手冷。”
他将手放进口袋,两人肩挨着肩继续往上走,没两步,裴凛山又伸出手将顾星陨揽住,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叹息:“别打湿了。”
目的地并不远,两人走了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顾星陨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神色逐渐变得怔松起来。
过去的时间太久,脑海里关于这两个人的样貌本已逐渐暗淡,直到现在,他又看见蒋欣欣女士在被定格的方寸照片里对他笑。
顾星陨上前两步,手指抚上冰凉的石碑。
而他的身旁,裴凛山只是默默地替他撑伞,一句话也没说。
已经过去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顾星陨从未敢踏足过这片墓园。
即便是到了忌日,他也只会选择在酒吧喝彻底的酒,他不敢来。
他不敢想象那个前一秒还在马路对面对他笑的人,下一秒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得七零八落、继而烧成一把灰烬躺在冰凉黑暗的盒子里的场景。
他不敢面对,不愿意面对,对这些事讳莫如深,谁也不能和他提。
幸而,他终于等到将顾云成绳之以法的这一天。
—
八年前,顾云成贪慕金钱权势,憎恶自己的哥哥,勾搭顾氏内部人士,捏造了大量的假证据,惊动国家部门,将顾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再之后,负责此案的顾氏律师好不容易搜集到一些证据,上庭之前,两辆车一前一后将顾云天夫妇碾了个彻底,不过几天,还不等被逮捕,两个司机便都离奇自杀,遗书完整,声称畏罪,再无其他线索,死的干干净净。
——而这,都是顾云成为了得到顾氏而做出的丧心病狂的举动。
没多久,他就得偿夙愿,利用自己手中的关键数据,将顾氏从风雨飘摇中解救出来,他成了整个顾氏的恩人,也成为了真正的顾氏董事长。
但顾云成没想到,顾云天那个被娇生惯养的儿子却搬来了靠山,不到一年,他被对方抓住行贿、侵吞国有资产的把柄,虽不致死,但数额高昂,足以让他进监狱一趟。其后,他更是莫名其妙一直腿痛,直到站不起来的那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平时吃的东西有问题。
他瘫在轮椅上,看着顾星陨重新走进老宅,举高临下地拿出一份股权让渡书,说要和他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