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又是葉凜漠然的語調:「邊先生,既然你不接受葉家的幫助……」
又或是秦慢慢冷靜的嗓音:「我希望邊先生可以看清你和葉哥的差距……」
一句一句就好像一個黑色的無底洞逐漸擴大,張牙舞爪地蔓延到他腳下,試圖把他拖進無盡的深淵。
他這個狀態確實不適合騎行,一路堅持著走到宿舍,手指已經被凍麻了,眼睫上掛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外套都被雪打濕,回到屋子裡還呵出帶著白霧的熱氣。
今天裴元不在,沒有貼心的問候,不過邊沂南也不在意,換了鞋就回屋。
散亂的藥物早已被收拾好,邊沂南覺得胳膊抬起來很困難,連拉開抽屜的力氣都不剩多少。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安全領域,強撐的冷靜一寸寸垮塌,露出痕跡斑駁的內里,拼不完全。
如果平常的邊沂南是一株堅韌的野草,那現在的邊沂南就是擱淺在孤島的魚,沒有人助他一把,老天爺也不會降下甘霖,他跪在地板上,呼吸顫抖,好不容易拿出藥瓶,瓶口也對不上掌心,他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仰頭,將瓶口對著嘴巴倒,藥片撒了一地,他機械的咀嚼,大腦完全是生鏽的,沒有正常邏輯可言。
邊沂南就這麼呆呆地跪坐著,房間裡的光線隨著日落漸漸變暗,邊沂南像是被光影怪物吞噬,整個人都陷到黑暗裡,連眼睛裡都不存在多少光亮,黢黑一片,在黑夜裡孤立無援。若不是微弱起伏的胸膛,大概率會被人一探鼻息。
沒過多久,褲兜里的手機嗡一聲響,喚醒了融入黑暗的人。
邊沂南醒了醒神,情緒卻還是提不起來,機械的把藥物收拾好,他拿出手機。
是他的主治醫生,唐承歡。
他出了劇組就著急忙慌的給唐醫生發了簡訊,預約他明天的看診,大概是出於某種自救的心理。
他不想讓自己丑陋的一面給葉風看到,他得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回來。
手機的光照亮邊沂南的臉,上面是唐醫生的回覆:「我明天中午有時間,方便的話我去你宿舍吧。」
這樣在再好不過,他覺得他又有復發的情況了,不太適合外出。
想起唐醫生之前給他的建議,在地上坐了一會兒,便打開燈坐到書桌前,拿出一兩天沒動筆的日記本,翻開來。
他一頁一頁翻過去,日記本上的字枯燥無味,都是一些生活日常的乏善可陳,看著看著,這些文字就飛起來往他腦子裡鑽,他覺得很痛苦,想徹底結束這一切。
每天過著沒有意思的日子,呼吸好像都是在浪費資源,為什麼……
不去死?
筆尖在手腕劃出一道墨色,在皮膚上暈開,沒過一會兒,紅色的血線滲出來,流血度卻不算很快。
邊沂南再次抬起拿起筆的那隻手,目光突然落到桌面上一家三口的合照上。
他閉上眼睛,內心掙扎。
不能死,還不能死,他還要照顧媽媽……
媽媽現在不能離開他。不能讓她失去愛人,再失去兒子。
原子筆咕嚕咕嚕滾下地。邊沂南又翻了幾頁,看到他寫下和葉風的初見,往後就是在劇組的點點滴滴。
記憶里失真的碎片逐漸清晰。拉著他衣角的葉風,護在他身前的葉風,向他獻寶的葉風……一幀幀都像電影在他回憶里不斷播放。他不經露出笑容。
還想……
活著感受小太陽的溫度。
【作者有話說】:寫不好這個病症(雙手合十)都是參考度娘,有個別更改是為了服務劇情,各位看客就當個樂子哈_(:3」∠)_
第24章雪人
唐承歡到邊沂南的宿舍時,是裴元給他開的門。
裴元對眼前的人很陌生:「請問你是?」
唐承歡穿著一件駝色大衣,圍巾遮住他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漂亮的丹鳳眼。
他對裴元倒是不陌生,很早之前給邊沂南做治療時,通過照片見過他身邊的隊友們,不過那時的照片上是他們演出時候的合照,每個人都打扮的很潮,即便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還是花了點時間把記憶里的面孔和眼前這個少年對上號。
「您好,我找邊沂南。」
裴元一頓。怎麼南哥身邊又突然出現一個男人?!
他咬咬唇,惡狠狠看了唐承歡一眼,任勞任怨地喊人:「南哥,有人找你!」
邊沂南沒出房門,只是喊了一聲:「讓他進來吧,謝謝。」
「喔……」裴元不情不願讓開門:「拖鞋穿這個吧。」
唐承歡對人的情緒很敏感,面對軟綿綿的不歡迎,將那雙漂亮的雙眼彎起:「謝謝。外套掛這裡可以嗎?」
裴元墊腳把自己的外套掛在邊沂南外套旁邊,指著空出來的位置:「掛這兒吧……」
唐承歡眉梢微挑,狐狸一般的眼睛將裴元上下審視了一遍,直到裴元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你、你看我幹嘛?」
唐承歡笑眯眯道:「沒事。打擾了。」
很打擾!不許你進南哥房間啊啊啊啊啊!
然而裴元只能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又一個男人進了他南哥的房間。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的情敵無聲無息變多了啊!
唐承歡進屋前敲了敲門,得到應允才進去。
他沒穿白大褂,就像是普通朋友來談談心似的,語氣輕快:「中午好,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