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老爷子的眉毛抖了抖。
他老人家如今都已经七十有一了,年纪在勋贵当中也算得上是大的,前年才刚把国公的位子给了大儿子,自己在家中过起了几清闲日子。
可是大家谁都心知肚明,庞家最终能够拍板的,还得是老爷子。
庞家老爷子有一双极为特殊的眉毛,他的眉毛跟老寿星的差不多,长得很长,几乎要垂到下巴上跟胡子齐平了,外头人都这是一副极好的相貌,庞老爷子是老寿星托生,在人间转世的。
也因为这个,庞老爷子这眉毛从未动过,比他的牙齿还更得爱惜一些。
如今他的眉毛一抖,众饶心也就跟着都抖了抖。
“诸位怎么看?”庞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整个人已经迅的平静下来,像是从来未曾动怒过,问那些门客“可有什么想法?”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众人挥的时候了。
资历最老的楚先生就径直点头“织造署的贡缎虽然每年都要入库盘点,可往年却从未出过差错,今年却闹了出来,户部和内务府乃至于织造署,这三处只怕是都有人盯着啊!”
众人都忍不住点头。
是啊,今年浙江巡抚换了人,后脚就出了这件事。
真的是冲着庞家来的。
庞二老爷哼了一声,圆滚滚的身子在椅子上挪了挪,浑身都充满了戾气“他娘的!若是被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非得生吞活剥了他不可!”
三老爷比二老爷瘦的多,二老爷像是一头肥圆的猪,他却像是一个过瘦的猴子,听见二老爷生吞活剥,他看了自己二哥一眼,咳嗽了一声,握着拳头对楚先生道“先生,这个是必然的,只是那些人为何从贺二身上着手呢?贺二不过就是个漕阅转运使,论理,他们如果一开始就存了对着我们来的心思,找大哥的麻烦岂不是更直截帘?”
楚先生笑着摇头“这个三老爷就不懂了,贺二的官职的确不算高,跟我们也看似没什么太大关系,可也就正因为这样,他出来的话,是格外的可信的,一是因为他负责漕运转运,织造署的东西在他那丢了,抓了他不能引起咱们的警觉,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难道忘了他的身份?他可是贺家的人啊!贺太太近些还到了京城,听即将参加汪家的寿宴,他不要紧,更要紧的是贺太太,贺太太若是进宫去求圣上。。。。。。”
那这个事显然是绝不可能让贺二爷当替罪羊了。
查下去,那庞家就必然浮出水面。
且不这些,贺二爷是转运使,他或许不知道那些贡缎最后流向是庞家,但是却绝对能揪出底下的一些联系的人,那些人却都跟庞家息息相关的,到最后庞家照样无法脱身。
“可恶!”庞二老爷怒拍了一下桌子,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庞家老爷子“爹,您倒是句话啊,火烧眉毛了!这事儿到底怎么?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等着吧?!”
庞家老爷子的目光就放在了楚先生那一干人身上。
楚先生迎着庞家老爷子的目光,做了个杀的动作“不管是谁设下这个毒计,或许是要借我们的手除去贺家,也或许是就单纯是想着一箭双雕,冲着我们跟贺家一起来的,为今之计,灭口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杀了,一了百了。
哪怕庞家被众人怀疑,可是没有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宫里到底还有娘娘跟殿下呢。
圣上哪怕是怜悯贺太太,也有的是法子。
庞家老爷子正要点头,门却忽然被敲响了,刚完了要灭口的话,大家的情绪不免都有些被影响,乍然听见如此焦急的敲门声,都忍不住精神一振。
庞家老爷子也微微皱眉,等听见外头是魏先生回来了,就又舒展了眉头,嗯了一声,和颜悦色的吩咐“请魏先生进来。”
魏先生是庞清平的人,是从浙江那边找到的幕僚,他是个极为有才华的人,却因为出身所致,而终生不能入仕,一直怀才不遇。
直到庞清平去了浙江,亲自上门五次,才把他给请来了做了自己的幕僚。
而此人又被称为浙江第一幕僚。
因为他,庞清平写的奏折屡屡受圣上嘉奖,在浙江那边打倭寇也是屡立奇功,因此庞家上下都对他尊重有加。
他寻常可都是在浙江的,如今回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连庞二老爷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这位魏先生在家里的地位不一般,老爷子尊他为上宾,他可没什么忌讳的,看见什么不爽的事情就要直接。
庞二老爷当初因为以貌取人看不起这个矮的老头子,讥笑了他一番,可被他好一番教训,最后老爷子还把他打了一顿,大哥也骂了他一顿。
从此以后庞二老爷就在魏先生跟前老老实实的了。
门开了,形容不整的魏先生从外头带着一阵风进来,面色凝重,一开口就问“家中出事了?”
庞家老爷子早站了起来,亲自迎上去握住了魏先生的手“清平在信上一月之前,织造署就连着死了两个分管东瀛贡缎的太监,这事儿,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只是对方也太狡猾,不知道如何弄的,先是关了贺二,我们还以为他们是没弄清楚这背后是我们,是冲着贺家去的,以至于放松了警惕,这一次被邵文勋在朝堂上当众闹开了,才知道人家最大的目标恐怕还是我们。。。。。。先生,这事儿如今闹的,我们也唯有狠心一回了。”
魏先生立即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声“谁出的狗屁倒灶的主意?!狗屁!绝不能动贺二,否则才真是害了大人,庞家才真是完了!”
众人都怔住,没想到他又这么不讲究,当场就开骂,顿时有些难堪。
尤其是庞二老爷和楚先生,只觉得了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
庞老爷子适应的倒是快,忙问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