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此言,三郎可不敢当。”李隆基似被吓到了一般,有些瑟缩地看了一眼李显,委屈地抿了抿唇,“圣人给武驸马、杨驸马的赏赐……分明比给虢王和三郎的要多些。”
李裹儿笑容骤失,拍案就要斥责,却听李显哈哈大笑起来:“三郎这是挑理了,是我想得不周。我本以为,二郎毕竟受了伤,而在场上,阿杨安抚虢王,又同时相助于你,可谓劳心劳力,这才想多疼疼他们。即便如此,我也不过是多给了他们些零碎的玩物,三郎竟就记在了心上,你阿耶可没你这般小气!”
李隆基无奈地道:“所谓名气,那都是虚的,红火一阵子也就散了,哪比得赏赐实在?”顿了顿,他一脸认真,“那可是圣人的赏赐,这往年以来,除了年年都有百官皆有的口脂、粽子、冬衣等,侄儿还从未得过圣人专门的恩赏呢。”
这与帝王嫡亲的龙子凤孙说到最后竟有几分感伤,李显听着不觉有些惭愧,干咳了几声,将李隆基拉近,轻声道:“三郎放心,你们兄弟这次既回来了,七伯就再不让你们离开长安,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去了。”
他等着的就是这句话——李隆基心下暗笑,表面却十分感动,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得起身郑重跪拜。
“好了好了。”李显伸手虚扶一下,见殿内歌舞升平,竟有几分盛世气象,不觉有些自得,“如今吐蕃的事也结
束了,又是年末,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说起来,有几年没去过骊山了……”说着转头朝身侧的大宦官道,“遣人告诉皇后,过几日,我打算去骊山汤泉宫,这宫里都带谁去,让皇后做主。”
话还未说完,便见李隆基抬头目光炯炯地朝自己看了一眼,又立即垂下眸去,看似乖觉,实则整个人只差没写上“我要去骊山”这五个大字,李显不禁摇头失笑,叹道:“好!你们四个人中,我不带两位驸马,也不带虢王,只带你去,三郎可满意?”
不等李隆基回话,李裹儿先不乐意了:“阿耶!”
李显劝道:“二郎本就受了伤,去了也无法下水,何必轻易挪动?”
“可是……”
“三郎本是宗亲,不然也是要带上你八叔一家的,怎能落下他?”见李裹儿还不依,李显叹道,“也罢,驸马不能陪你,阿耶也觉得不忍,不如裹儿自己选一个可心的带上,选谁都可以。”
李裹儿当即拉过了萧江沅的手,顺势抱住了萧江沅的胳膊:“那就她吧。”
萧江沅原本垂眸端正立在一旁,忽然手被人一拉,身子便向前一倾。她虽心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不由抬起头来,直直便撞入了李隆基含笑的目光之中。
天色将沉,暮鼓早已敲完,坊门也皆已上锁,残留的一些沉醉的臣子王孙却还在殿中,迟迟未曾离去。李显不想劳师动众打破宵禁,便赐他们在宫中暂
住一晚。他拉着李旦秉烛夜谈而去,留下李成器等兄弟打理残局。
李裹儿已醉得不省人事,被宦官们抬着步辇送去了皇后居住的蓬莱殿。一直被缠得极紧的萧江沅这才松了口气,却转瞬又被另一个人缠上了。
“大王不随寿春王等一同善后麟德殿,跟着奴婢做什么?”萧江沅无奈转身面向李隆基道。
李隆基背手一笑:“跟着你,自然是有事找你了。”
萧江沅见旁边暂无人经过,便轻声道:“大王方才妙语连珠,且不愧自幼演过《长命女》,圣人已然信了,大王重利不重名,非韬光养晦之大器,也不会怀疑相王的用心。大王的隐患都已迎刃而解,不知还有什么事需要找上奴婢?”
“我找你难道就只能因为这个?”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见萧江沅一副端正守礼的模样,待自己多了不少疏离,李隆基原本甚好的心情稍稍一沉:“去你住处说。”
“这……不太方便吧?”
李隆基轻笑一声,走近了萧江沅,低声道:“这里时而会有宫人内侍,或是禁军人马经过,不知我若想扒了你这身皮,在这里是不是也不太方便。”
萧江沅不明所以:“大王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想要与你说的事,比你的真实身份更重要。你若是不肯带我去你的住处好好说上一说,那我就在这里揭露你女儿身的身份!”
萧江沅一本正经地道:“大王说
笑了,奴婢乃是宦官,虽非真正的男子,但也绝不是女子。”
李隆基不禁淡淡翻了个白眼:“那我动手了?”
萧江沅抬眸定定地看了李隆基一眼,十分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如此任性。若是往日,她定然微笑去哄,三言两语便可化干戈为无形,可今夜得她却也萌生些小脾气,竟怎么都不肯低头了。她深吸一口气,便抬手朝衣带伸去,更毫不犹豫便解开了衣带的结。
李隆基忙伸手按住:“你做什么?!”
萧江沅淡淡道:“奴婢不敢劳烦大王,便自己动手了。”
李隆基怒道:“两年不见,你这是生了什么病?!”
萧江沅垂着眸,默默地不说话。
良久,李隆基才叹了一声,重新把萧江沅的衣带系好:“若是谁经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轻薄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