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宫位于麟游县西天台山上,依山而建,气势宏伟。永徽五年,李治曾带着武昭仪等后宫来到万年宫居住,当时为了方便办公,重要大臣也住在其中,加上宫人内侍及戍守将士,人数不下千人。
可就在五月的一天夜里,大雨引发了山洪,水势凶猛,直接冲破了万年宫北门,吓得将士们四散逃命。那时夜已深,宫内众人大多都在沉睡,若非薛仁贵登上大门大声呼喊,惊醒了李治与武曌,只怕他们便要如李治后来所言一般,变成水中之鱼了。
那一夜,雨水淋得他们瑟瑟发抖,李治却始终紧紧地揽着武曌,时不时握起武曌的手哈气,任急湍的水流擦过他们的脚踝。他们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生死无常,他们的心从未如此接近。
这半年多以来,武曌时常会病得有些糊涂,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自顾自地讲起以前的事,讲完她便忘了,还反过来问萧江沅刚才发生了什么。萧江沅便是因此,知道了许多故事的内情,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万年宫大水一事被武曌讲得最多,他自然记得最清楚,也就最明白这架李治在大水过后亲手绘制题字的屏风,对于武曌来说意味着什么。
然而现在,她却放开了。她一辈子都没有放开,却偏偏在这时候……萧江沅垂眸看着武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只觉得不祥。他想了想,忽然抬头道:“陛下等着,我让
他们赔给你。”
“嗯?”武曌从未如此吃惊,“你再说一遍?”
“我要让他们赔给你。”萧江沅重重地道。
武曌怔怔地看着萧江沅,未几便恍然。她温柔一笑,捏了捏萧江沅的脸:“就算他们赔了,也不是从前那一架了。再者说了,我一个做祖母的哪能跟孙子们这么较真,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会不会太小气了?”
萧江沅神色虽淡然如故,眼神却认真:“陛下且等着,我一定要让他们赔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一个月不成就一季,一季不成就一年,一年不成大可十年,陛下好好等着就是了。”
见一向早熟的萧江沅竟也会说出这样天真任性的话,武曌又是摇头又是轻笑,心中满是柔软,叹气道:“好好好,听你的。这以后的日子啊,我都听你的。”
次日晨起,五兄弟听到此事,顿有一种被雷劈之感。从古至今,不论帝王对臣子,还是祖母对孙子,这般斤斤计较一点亏不肯吃的事,他们皆是闻所未闻,眼下却直接见着了。
萧江沅讲述完毕要求之后,问道:“几位大王可听清楚了?”
“……这真的是祖母的意思?”李隆业确认道。
萧江沅淡笑而不语。
李隆基俊眉一挑,正要开口,便听李成器道:“我等兄弟弄坏了祖母的屏风,重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是应当,只是这不计成本便也罢了,为何……也不计时间长短?”
萧江沅道
:“那屏风陪伴陛下多年,陛下对其无比熟知。大王们若是想让陛下满意,自然要以假乱真才好,最好是一丝不同都不要有。这可不是简单的事,若真的定下了时间,大王们完成不了,该当如何?”
李成器温然一笑:“原来如此,成器明白祖母的意思了。尽力而为,不必强求。”
萧江沅颔首:“但也要精益求精,方不负‘尽力’二字。”
这时,李隆基朗然道:“那便请萧内侍为监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