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杈镇的小酒馆里,兄妹二人坐在方凳上,呆呆地透过门口望着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将近傍晚,街上不如早上那般热闹,空有几位站在车铺前的小贩有气无力的叫着。
二人几乎是贴着墙穿过的集市,李寻夕更是把“来之不易”的金块死死的捂在腹部衣衫里,生怕哪里跑来一个小毛贼将它偷走。二人先是去了一家当铺,也叫典当行,据李寻夕所说,这里的当铺有金银置换铜钱的功能。
李寻夕递上金块,吴用耀开口。
“换碎银和铜钱。”
一枚普通金块,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对于当铺掌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他捏起金块,转头瞧了眼兄妹二人,小女孩垫着脚尖,想要越过高高的挡板看清秤上刻度,那青年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死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
当铺掌柜先将金块放在一个小闸刀下,稍微用力下压,金块上出现压痕,然后将金块丢到石头地面上,听到沉闷的响声,他点点头,这才将金块放到秤上。
“四两八钱金,可折四十八两碎银,这里折你三十九两碎银九串钱如何?”
当世汇率为一两金为十两银,一两银为十钱,当铺内将十钱串作一串。
看了眼吴用耀,却见此人变了脸色,掌柜连忙开口解释。
“金块不比碎银,加工要到京城,塑形为元宝刻上官印方可坊市流通,金块原重五两,此二钱金谓之工费及折损,二位可四方打听,京城之外,皆是如此啊。”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拿钱。”
出了当铺,二人就径直到了酒馆,期间吴用耀将三串钱吊在袖口,不是炫耀,只是免得酒馆小二看见二人衣着破烂而不招待。二人都不是喜欢呈口舌的人,该避免的口角尽量避免。
等待片刻,热腾腾的酱牛肉和白馒头端上桌,李寻夕满怀期待的看向吴用耀,吴用耀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吃,二人便开始馒头就着肉大快朵颐。二人确实有些饿了,吃相虽然不算粗俗,却也不见丝毫文雅,吃肉理当如此。
酒馆小二看着大概是今天最后一波客人的二人,走过去开始尝试推销。
“二位客官,今天酒馆新开封了一坛好酒,品尝过的食客都赞不绝口,现在还有些在灶台上热着,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不贵,只需二钱,便能美美喝上一壶。”
吴用耀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转念一想,现代的酒精自己不怎么喝,是因为度数太高,这里的科技水平不如现代,想必酿酒技艺也有所不同,不妨品尝下异界的佳酿。
“嘿,兄弟,我妹年纪尚小,不便饮酒,兄弟不妨陪我喝两杯?我请。”
对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称兄道弟,店小二虽说阅人无数却也是心中讶异,此人这般言行,看其装扮,莫不是哪座山上寨子里下来的大爷?观其面相,俊朗豪放,只是神态间略有鬼祟,毫无凶戾,不像是刀尖舔血之辈。
“恭敬不如从命。”
喝酒不过是幌子,酒壶上桌,酒杯摆好,吴用耀夺过酒壶,示意小二坐下,开始倒酒,嘴巴从这一刻也开始运作。
“唉~。”
小二只听得一声长叹,也捏不准这人什么心思,但是基本的职业陪酒素养还是有的,赶紧接上一句。
“客官有烦心事?”
吴用耀倒完酒,举杯示意共饮,杯酒入喉,熟悉的辛辣感在舌尖萦绕,伴随着的还有丝丝酸甜,以他主观的感受来讲,这酒的风味比之后世的要好上不少。
吴用耀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历经沧桑的悲苦面容,缓慢而随意的喝酒动作表现出深深的落魄和无奈感,一种伤春悲秋般的寂寥孤独凝结在他的眉宇。
“我和妹妹原本生活在桃源镇上,日子虽不富裕倒也清闲安逸,奈何一年前突然天降雷火,劈到了房屋后干枯的草剁上,时值深夜,雷声惊醒了我,我和妹妹逃过一劫,但是房屋和家居统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李寻夕再次被惊到了,拿着筷子的手愣在原地,吴用耀若无其事的夹起一片牛肉,掰开李寻夕手里的馒头,把肉夹进去,拍了拍李寻夕的头。
“此后我和妹妹二人无家可归,一路颠沛流离,倒是苦了我这年幼的妹妹,一年来随我流浪,居无定所,就连寻常人家孩子的哭闹都没能学会。”
店小二偷偷看了眼沉着脸埋头不语只吃饭的李寻夕,也是觉得这孩子命苦,但是心性坚强,让人钦佩。联想起自己平淡而又艰苦的一生,庸碌无为,每天见到的只是那些达官显贵在此声色犬马,顿时悲从中来,对吴用耀话语中的凄苦感同身受,默默的喝尽了杯中之酒。
吴用耀的舌头就像是一块韧性极好的橡皮,在口腔内辗转腾挪间,就把店小二哄得和他称兄道弟。一旁的掌柜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有过多计较员工的怠职,毕竟只剩这一桌客人了,再者说,以往孔乙己来的时候,大家也都会忙里偷闲乐一下,如今这种气氛虽说截然不同,但也见怪不怪了。
一番攀谈‘交心’,吴用耀终于决定引入正题。
“其实家里长辈去世前,提到过我们有一远房,我们到此有投奔之意,但是当时吴某年幼,加之长辈语焉不详,只是记得大致方位和姓氏,这才千里迢迢来到镇上。奈何,人生地不熟,我们兄妹二人苦寻无果。”
“嗨,兄台无需拘谨,远的不敢说,这方圆百里,但凡来此处饮过酒的食客,我都记得姓氏,尽管报上你远房的姓氏。”
“张。”
店小二低头思索,掌柜的也托腮沉思,想着哪家姓张的近几十年有往远处外嫁的。
“兄台,张姓之人不少,但是近几十年来有资本将女儿外嫁的,方圆百里内,其实也就只有一家,出了馆子往东十里外的章家府。”
听到这般说辞,吴用耀有些后悔了,谎话编的不够完美,把期望答案误导到奇怪的方向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谎言为八九之一啊。
虽然方向有偏差,但毕竟姓张,去看一看也好,这般想着,吴用耀再度倒酒,继续编话。
“我们桃源镇隔世久矣,不知当世格局,否则也不至于混得这般凄惨。这一路走来,在下有颇多疑问,还望兄弟指教。”
吴用耀抛出一系列问题,从东问到西,从古问到今,从凡问到仙,店小二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非常耐心的向其讲述,李寻夕也听得聚精会神,以前只知道在林子和河边跑,殊不知这吵闹的镇子上还有不少有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