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良和谢冬梅在这个秋夜里相对无言。陈羽良拉着谢冬梅的手坐在沙上,满脸疲惫。谢冬梅心里难过,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她的爱人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为她撑起所有的苦难和风雨。
她轻轻地抽出手,起身准备去烧水泡杯茶端给丈夫,电话忽然响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不想去接,害怕是那个讨厌的人打来的。
手机铃声持续地契而不舍,陈羽良咳了一声,拿过手机,果不其然,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小舅子,谢春生。
这段时间谢春生的电话铃声总是出现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时刻。比如凌晨两点,再比如上班开会的紧张时刻,当然一般这个时候都是静音接不到,但是过后看到未接电话记录十几个同号码还是能感受到“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陈羽良说:“梅梅,你去泡杯咖啡来,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今天咱俩先别睡了。”谢冬梅赶紧一溜小跑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端过来两杯分加了一盒纯牛奶的咖啡,递给陈羽良的时候说了句没加糖。
陈羽良心里涌上来一阵子内疚感,几十年了,谢冬梅对自己总是关心得无微不至。他的喜好、口味、习惯和原则,在谢冬梅这里都是第一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道谢冬梅无法生孩子也从来没动过换人念头的原因,两个人的感情不比个孩子重要吗?结婚是因为相爱在一起,而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爱一个人,就是时常感到对他(或她)有多亏欠。
谢冬梅心里对陈羽良的抱歉和亏欠感更甚,更深重。以前的就不说了,陈羽良人品好,爱她对她好,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还一如既往爱着她,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些行为一直让她如沐春风,这就是爱,谢冬梅特别庆幸自己的另一半是这样情深意重的男人,还是个完美的男神。
但是此刻她恨透了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自己先狠下心来离开陈羽良,为什么要让这么好的男人一次次受到这么折磨人的伤害呢?而这次对着他的善良和悲悯举起刀来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谢春生自以为拿住了威胁姐姐姐夫的所谓把柄,想借机来讹点钱。甚至开始主动加外甥女陈珊的微信了,要求加微信的备注是:“我是你舅舅,通过一下”。
陈珊回家拿着爸妈:“这个微信是我舅舅吗?怎么想起来加我了,我那儿一做实验好久,我也不天天没事就拿手机看啊,我要加我舅舅吗?”
谢冬梅心里一沉,说:“别加。他没好事,到处借钱,不知道是不是又赌输了钱。千万别沾他这样的人。我是他姐姐,没辙,你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陈羽良在翻阅着一本书,抬头对女儿说:“珊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永远是真理。听妈妈的话,别加。”
陈珊说:“好的,本来也不想加他,我小时候他就对我没好脸,老是凶我,后来对我不理不睬的,看见了也不会理我的,我说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有我这个外甥女了,原来是这样啊。我才上几年班,我能有什么钱啊,这也是长辈。”
“一母生九子,子子各不同。”陈羽良和谢冬梅异口同声。
一家人都笑起来。陈珊说不想看你们的酸腐爱情,你们慢慢聊,小的告退,“父母相爱是真的,我是意外。”小声嘟囔着撒娇卖萌地跑了,回去睡觉了。
谢冬梅问到底该怎么办啊?陈羽良说没事,明天我去找珊珊导师见一面,安排她出差和访学吧。
“能行吗?那谢春生可是个无赖,这些年你吃亏还少吗?”谢冬梅不无担心地问。“何况咱们现在忌惮的是女儿,珊珊那么单纯,不能被谢春生当棋子利用了来讹诈我们。”
“没事儿,梅梅,珊珊也不小了,最糟糕的情形我们也先合计一下,尽量避免生。然后我们看看如何防患于未然啊,争取让珊珊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就是我们俩的女儿,亲生女儿。”此刻,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