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芬慢慢转过头,搂着男孩子的肩:“小苗,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别闷在心里。”
叶苗仍然没有说话,伊芬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他的背:“可怜的孩子。”
黎旭盘查完一遍之后赶到医院,前辈老张也在那:“现场那边查完了,小黎?”
黎旭点头:“算完一遍,不过一遍肯定不行,不过初步可以肯定是意外,有三个人目击到是死者自己落水。”
两人交换着笔录本看,张警官边看边说:“我也刚调查完死者家属,死者家庭比较复杂,死者和前妻有个孩子,妻子和前夫有个孩子,那孩子叫于一川,就是现场离死者最近的人。”
黎旭说:“这我刚也问出来了,于一川把死者叫叔叔,他说那是他继父。”
“我也问了死者的妻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说于一川与死者关系一般,不过从普遍来讲,儿子蓄意谋杀继父这种事还真是没遇见过,他们又不存在家庭暴力,”张警官摇摇头:“不过那个伊芬和死者的关系还真是淡薄,她哭了几下也就算了,倒是那个死者的亲生儿子,那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让人看了心酸。”
黎旭也叹了口气:“我看于一川也有点难过,到底是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人,不过毕竟不是亲生的,难过也只有那么一点,但是他当时喊人救他继父时倒是真的是想救他,嗓子都喊哑了。”
“毕竟是条人命啊。”张警官看完笔录:“于一川为什么和他继父去那个湖,你这边怎么没有记录?”
于一川很快接受了第二次调查:“叔叔说有话对我说,我就跟他出了家门,我跟着他走,一直走到那个湖边。”
黎旭边记:“你们说了什么?”
“叔叔说他不喜欢我,”于一川诚实地说:“他说我没大没小,不懂礼貌,对别人的管教不理不睬。”
“这样啊,”黎旭问:“你问什么不叫他爸爸而是一直叫他叔叔?”
“他本来就不是我爸爸,”于一川偏过头:“我有爸爸,我爸爸不是他那样的人。”
原来是十几岁小孩的怄气啊,黎旭接着问:“你不叫他爸爸,他说他不喜欢你,你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于一川点点头。
黎旭想了想:“那么叶自立当天叫你出来,说你没大没小不懂礼貌,他看起来是想要教育你,但他又说他不喜欢你,一般来说不喜欢一个人就谈不上教育什么的,这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我不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就不在了,我也觉得是不是过去误会了他,”于一川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桌面,他看起来有些忧伤:“可能他也是想对我好吧……”
黎旭做完调查来找老张:“你是前辈啊,你再看看。”
张警官看了看:“基本差不多了,可以确定是意外,人证有,物证呢?”
“鉴定部门已经去过现场勘查了,楼梯上的痕迹初步证明是失足落水,就等书面报告了。”
“那就差不多了,公园那边怎么说?”
黎旭说:“他们说他们立了警示牌,还在推卸责任,就看家属怎么索赔了,这个不好说。”
张警官点头:“这个虽然不关我们的事,但那个叫叶苗的孩子实在可怜,爸爸妈妈都没了,希望到时公园能多赔偿点。”
“是啊,”黎旭想了想:“其实我和那个于一川已经是打第二次交道了。”
“怎么说?”
“第一次打交道是我刚当上警察时,大概是两年前,他涉嫌故意伤害,不过后来证明是清白的,这个人并不好斗,有人挑衅也能忍下来,并且当时他和那个伤者有过节,他也不隐瞒,就像这次,他也没有隐瞒他继父不喜欢他他们关系不太好的事实,我觉得这人不错,相当坦诚。”
“年轻人,别把主观情绪代入案子啊。”张警官笑笑:“主观地说一句,我倒觉得这种人要么是太坦诚,要么是太有心机。”
“哈?十几岁小孩能有什么心机啊,老张你真是人性本恶论。”
“开玩笑开玩笑,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算是结了,小黎越来越能干啦!”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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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是每年最寒冷的一个月,叶苗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望着父亲的遗像,每一口呼吸的气都凝成苍白的霜雾。他的身后站着伊芬和于一川,母子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局面。
还是伊芬先说话:“小苗,你爷爷奶奶来过电话,问你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住,我考虑了一下帮你拒绝了,一来老人家身体不好,很难好好照顾你,二来你爷爷奶奶都在外地,怕你不习惯,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你爸爸不在了,但法律上我们还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是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生活,好吗?”
叶苗低着头,很久没有动。
寒风中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单薄萧瑟。
于一川走过去,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弟弟肩上,叶苗慢慢转过头,抬起眼睛望着哥哥。
“有哥哥在。”于一川搂着弟弟的肩:“你还有我。”
为了防止叶苗睹物思人,于一川和伊芬把叶自立的东西逐一收拾进储物室,可是一个长期生活的人突然不在了,就算怎么收拾,那些残留的痕迹也不会消失。
伊芬叹口气,慢慢地把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件拣出来,于一川站在一边帮她,边和她说话:“我找公园管理处谈过,他们还是不肯让步,只肯赔两万,你怎么看?”
伊芬沉默着,仍收拾着衣物,一件件小心翼翼地叠好,仿佛会穿那些衣服的人明天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