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荣城高考。”母子之间一段沉默过后,顾雨峥开口。
楼颖裹了裹身上毯子。她怕冷,即便是夏天:“你刚转学来的时候,不是很讨厌这里么?”
是。顾雨峥在心里说。但现在没那么讨厌了。
“我查过了高考政策,跟随监护人迁户籍,办落户就可以了,不麻烦。”
楼颖挑起细眉:“户籍和你爸在一起,怎么办?”
“容易,你和我爸离婚。”顾雨峥没有任何犹豫,像是一早便度量好了,“如你所说,我们各过各的日子,反正你们也没有感情,与其继续拖下去,还不如。。。。。。”
“顾雨峥,这才是你真实目的吧?替你爸当说客来了?”楼颖反应很迅速,随即而来的便是加快的语速,“不可能,我不会离婚。转告你爸,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不要想把外面那个人带回家,法律意义上我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顾雨峥没抬头,缓慢咀嚼着,却尝不出什么滋味,他忽然想起春节时和顾远一起吃饭,当他提议让顾远和楼颖离婚的时候,顾远来路不明的那一声冷笑。
原来。
顾雨峥终于找到了症结,原来那声笑背后的含义是笑他蠢,找错了劝说对象,不是他顾远不想离婚,而是楼颖始终在坚持。要劝,就劝你妈妈。
楼颖的执念让顾雨峥无计可施,那是一种深浸痛苦也不肯放手的执念,哪怕现在顾远生意不如从前,维系着婚姻也无利可图,她也愿意和顾远继续捆绑着,要掉下悬崖就一起掉,要下地狱也要一起下。
即便这毫无意义。
许多执念本就是毫无意义。
楼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她的执念更添加了一层锋利的铠甲,很难透过这层铠甲,看到她真正的心。
顾雨峥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婚,楼颖就可以告别从前的一切,振作起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现在看来,太难。
“你吃吧,我要早睡了。”楼颖起身,面前的番茄牛腩汤一口未动。
她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看客厅沙发,那是顾雨峥每周末回来睡觉的地方,高个子的小伙子,要委顿在那样狭小的沙发,腿都展不开,脚步踌躇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没钱租更好的房子,你回上海找你爸去,你是他儿子,他哪怕再败落也不会不管你,家里不会没有你的房间,为什么偏要跟着我?”
顾雨峥没有回头,依旧默默吃着饭。从楼颖的角度看过去,少年虽然垂着头,肩膀依然是舒展而挺直的,不塌。
“也不必等到高考以后了,你爸不是早就要送你出国?现在就联系学校吧。”
顾雨峥还是没动。
算是表明了态度。
“。。。。。。随你,”楼颖也没了耐心,“反正我不会替你辛苦跑前跑后,你在哪里高考,考成什么样子,将来去哪里生活,会不会飞黄腾达都和我没关系,我早说过了,你自己的人生,不要指望别人。”
哪怕是妈妈。
砰,楼颖关上了门。
顾雨峥在满室寂静里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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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同样具有边际效应。当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多一点,少一点,作用于人身上,其实不会有多大区别。
只是需要更多消化时间罢了。
邱海洋是第一个发现顾雨峥最近不对劲的,话比以前更少了,好像总在出神思考什么事,两个人相约打球的频率也越来越高,顾雨峥挥拍时倒像变了个人,生猛霸道,怎么看都是在泄愤。
“不打了不打了,肩膀疼,靠,今天考试涂答题卡胳膊都哆嗦。”邱海洋撂下球拍,“我回寝室再刷会儿题吧,明天考英语,我怕考砸了,我妈说了,要是这次分班考试进不去火箭班,她就要找学校申请让我走读,在学校旁边租房子陪我一起住。”
学校周围的小区基本都租给了一高学生和家长,尤其是高三生。尽管学校反复强调,寝室环境很好,更有学习的氛围,但家长们总觉得孩子应该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顾,起码晚自习回去了,还能给孩子做顿夜宵吃。
“哎顾雨峥,你家住哪?”
顾雨峥仰头喝完一瓶矿泉水,将瓶子捏扁。
“走吧,回去了。”
没有回答邱海洋的问题。
。。。。。。
一周以后,分班考试成绩公布。
六班一共四个人进了前三十,两文两理。
六班班主任有点骄傲,却也没有太过喜笑颜开,毕竟尖儿都被掐走了,对于平行班来说不算公平。
换班级,寝室自然也要跟着换,邱海洋和顾雨峥双双离开,因此要请原寝室的室友们吃个饭。
“你们吃什么?”
“。。。。。。无所谓啊,挑贵的,反正你和顾雨铮请客。”
“行!”邱海洋是险胜,这次物理卷难,他凭着擅长学科的优势堪堪挤进前三十,这也意味着不必被老妈强行“圈禁”,高兴得脚步都轻快了,“走吧,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