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猛然退开。
手腕却被风承熙一把捉住,风承熙好整以暇地打量,越瞧越新鲜“叶卿,今日的脸和往日不大一样啊这眉毛又细又长,倒是有几分像女子的远山眉。”
“臣死罪臣昨日和妹妹玩投壶,臣输了,妹妹学画眉,便拿臣来试刀,将臣的眉毛修成了这般模样”
叶汝真往地上一跪,“陛下料事如神,臣才疏学浅,生性不喜拘束,无颜伴君左右,所以这份奏章,确实是辞呈。臣万没想到陛下会驾临寒舍,如此面君,实属失仪,死罪,死罪。”
风承熙闲闲道“你妹妹多大何不让朕见见”
这句话里的昏君调调如此浓郁,下一步很适合上演一些强抢民女的戏码,让叶汝真心惊胆战。
“舍妹与臣是双生子,她自小在蜀中长大,被家中长辈宠得不成样子,不知事体,且胆子小,恐在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还好风承熙倒也没有在这上头纠缠,松开她的手,看起了奏章,口里道“还有本事说人家,连朕手里的奏章都敢抢,你又知道多少事体”
“”叶汝真自己也很后悔,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比较放松,也许是便装的风承熙看上去没有着龙袍时那种威压,总之她想也没想就放肆了,“臣死罪。”
风承熙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既是辞呈,早晚要送到朕面前,你抢什么抢”
叶汝真声音低了点“臣怕写得不好,惹陛下不悦。”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风承熙将奏章往她怀里一扔,“满纸废话,不知所云。驳回。”
叶汝真“”
风承熙像是第一回出宫似的,好像看什么都挺新鲜,拿起桌上的青玉镇纸瞧了瞧,摇了摇头“如此俗物,怎配叶卿”
搁下镇纸,又去打量砚台,抬手之后,却拐了个弯,拿起了砚台旁边的一叠宣纸。
“”
叶汝真手指一紧,差点儿从地上抠下一块地砖。
她小时候在族学私塾里混过几年,年年都是垫底,字写得毫无章法。
为着写辞呈,她把叶汝成的笔墨全翻了出来,临摹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得法,字还是写得四仰八叉。
最后还是白氏看不下去,出手替她抄录了一遍。
此时被风承熙拿起来的,正是她练字时留下来的罪证。
叶汝真努力稳住心神“这这是舍妹练的字,不成样子,让陛下见笑了。”
风承熙闻言笑了一下。
笑得无声,却意外地温柔。
“起来吧,都说了我今日是郗明德。”他的声音都轻快得很,“你在家里教令妹写字,在宫里却学起令妹的字,兄妹二人教学相长,倒是有趣得很。”
叶汝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说的是入职第一天她胡乱写起居注的事,那一番鬼都不认识的狂草确实是她的墨宝风格,“臣当时也是无计可施,还望陛下恕罪。”
叶汝成的书房陈设简单,墙上没有字画,架子上也没有古董珍玩,唯有花架上养着一盆兰花,已过了花期,兰叶疏朗,意态出尘。
风承熙在书架前转了转,抽出一本翻了翻,“叶兄,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连本中庸都没有平日读的都是些什么”
他翻到封页,“云间郎,月娘拂云记什么东西”
叶汝成确实是一等一的不务正业,考完明经,四书五经就全扔了。
至于这月娘拂云记,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市井坊间人常看的话本子。
书架上有医书、游记、琴谱、农书,但最多的,还是这一类书。
叶汝真十分乐意向风承熙展示出自己的不学无术,热情地道“这可是好书啊陛下要不要带回宫”
话没说完,就感到袁子明在后面猛扯她的衣袖,再回头,见袁子明的脸都青了。
叶汝真不解何意,风承熙已经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把书一合“甚好。”
这时叶世泽过来,说厅上已经摆饭了,请二位客人过去用饭。
也不知是不是从白氏那儿听了什么,叶世泽待风承熙十分热情,尽力攀谈。
叶汝真落后一步,正要低声问袁子明刚才为什么拉她,袁子明已是压着嗓子急急开口了“阿成你疯了万一陛下知道那书是你写的怎么办这事你连家里都不让知道,怎么能往陛下跟前凑要敬上也不是这么个敬法”
叶汝真“”
万万没有想到,她好哥哥不单会吟诗作赋填词度曲,还会写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