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桐急了,“夫人,你不能走!公子是迫不得已,夫人!”
下一刻,梓桐已经从楚羽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楚羽自己都是发愣的。
她看到梓桐从自己的身子里穿过,绷直了身子站在自己的跟前,然后满脸惊惧的回头看她,眼睛里浮起了氤氲薄雾。
“夫人!”梓桐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嗓子里,再也吐不出来。
“我……”楚羽低眉望着自己颤抖的手。
她能感受到雨丝打在脸上的潮冷,能接到这散落的杏花,怎么可能……然则事实总是这样残酷。方才还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却……再也做不到了。
从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放下了所有的未了心愿,她的身子就开始变得稀薄。
如同薄雾一般,只待风吹只待日晒,就会彻底从人间蒸发,彻底的消失不见。
“夫人?”梓桐捂着嘴,突然哭出声来。
梓桐从不轻易哭,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嚎啕大哭,是伯兮死的那一天,也是她遇见霍庭燎的那一日。
霍庭燎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疾步走向她,疾步的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从此以后再无法拥抱,真当是……应了她立下的誓言,此生来世永不复相见。
楚羽这才意识到,为何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执念不灭,原来只是想把未说的话都说清楚,所以才会出现在此处。而当她把话说完,这内心深处最后的执念,就此覆灭。
于是……她也该走了。
霍庭燎骇然回头,他真的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甚至于……他快要感觉不到来自于她的气息。这就意味着,她要走了。
天地之间,三界之内,她会去哪呢?
她身上只有楚英的影子,体内并无人魂,所以今日所见的楚羽,只是一缕意识罢了!若是这一缕意识消失,世上将再无楚羽此人。
来世,也不会再有。
“楚儿?”干涩的嗓子里,发出颤抖的声音。他伸手,却再也摸不到她的脸。他又低低的喊了一声,“楚儿,你要去哪?”
楚羽想了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我觉得爱一个人太累,所以……霍庭燎,你有你要等的人,我也有我要走的路。如今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而我……终将以另一种方式结束你我之间的恩怨。千年前你爱夏千羽,千年后,我终是成不了夏千羽,我是楚羽。”
她垂眸,感觉到身子逐渐的轻薄。
渐渐的,好像意识都在消失。
渐渐的,再也记不起眼前的男子。
她想,终于可以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终于不必再夜夜难眠,日日思念。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然则,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玲珑坠落的那一刻,他就该想到,就该想到的……可心里总存着希冀,总觉得她如今有在渊的半颗元丹,又有幽冥血,身上凝了不少修为,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去。
却不知相思苦,苦相思,相思成灾终成了她此生大劫。
“楚儿!”他脖颈处青筋凸起,声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听到他的歇斯底里,看到他冰凉的眼里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可一切都来不及了,杏花微雨,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便也给了他一场再也没有结局的结局。
她走了,这一次是真的不必再回来。
永安寺的禅房里,楚羽的尸身已经冷透了。
在她的手边上,玲珑已碎,再不复当初。
方丈让人下山去通知了霍家和楚家,一个是夫家一个是母家,自然都得通知。人死在了永安寺,永安寺难逃关系,所以方丈不敢马虎。
楚羽病了太久,打从她入寺庙以来,身子便不怎么利索。
还以为她熬过了冬日就会没事,谁知道却永远睡在了春日里。
霍庭燎是第一个赶到的,当他摸到她冰冷的手腕,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他付出了所有,为的就是能让她安然活下去,甚至于不惜一切想跟霍伯息同归于尽,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先他一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怎么才能把她叫醒呢?
坐在床边,他双手轻颤的将她抱了起来,如同以前那样将她抱在怀中,坐在自己的膝上。他将她摁在自己的怀中,她冰冷的额头紧贴着他的脖颈,可他的温热再也暖不了她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