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旧历七二九年,也就是厉帝登基第四年的时候,这位兵马大元帅毫无征兆的起兵造反。所幸厉帝反应迅速及时,将这场足以震动国本的反叛压制在萌芽之中。
谋事者众多,皆被判处死刑。主谋者庄瑟本人更是从天上掉入谷底,一朝沦为罪人。厉帝恨他造反,将其处以极刑——凌迟。
罪人庄瑟行刑当日,午门外人头攒动,轰动一时。
一个一心为主、一心为国的人,到底为何起兵造反,又为何毫无征兆,这些在史书上统统没写。也成了后世史学家一直没能解开的谜团。
不过厉帝时期的史料本身就很诡谲,很多证据都没有。因此后世的人大多认为,这段史料或许还藏在谁人的坟墓之中,等待着可以重见天日的时刻。
白邵雪在将这些文字慢慢和如今的现状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莫大的惊惧,身子都不由颤抖起来。庄瑟……虽然和他相处只有那么短的时间,但白邵雪真的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人会起兵造反,更无法想象他会被凌迟处死。而在史书中,让庄瑟被燕灵王看中,开始升迁之路的事件……居然,居然是因为自己吗?
如果隔着千年和纸张,或许会觉得一个人的生死并没有那么震撼。但当此人站在面前,曾经交谈过,曾经笑闹过,再看他的生死时,那种被吞没的无力之感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消除的。
“我……”白邵雪说不出话来。
他从前一直认为,不过是穿越而已,虽说身处燕灵王府,但他终究只是历史的外人。史书中没有一个叫做白邵雪的人,那他就没有那么重要。他只需要旁观世态变迁,并不需要参与其中。
直到此刻。
他竟然不知要如何用表情应对,以至失语。
沈系不亏是最了解他的人,低声道:“你不能这么想。当我知道自己是燕灵王之子的时候,我就清楚,我已是身不由己。”
“那你……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书本?”白邵雪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知道厉帝继位之后,他的兄弟们如何了吗?”
看来,白邵雪也想到了这一层。
但沈系却仍旧平淡说道:“我是学历史出身,你觉得我有没有琢磨过?可惜,什么都没有。”
“那厉帝……”白邵雪心中如同装了一只停不下来的鼓,让他紧张起来。
“我们家,没有叫沈度的孩子。”
“小白,我很害怕。”
这些话出了口,白邵雪本来还雀跃的心情早已消散,余留下深深的不安和惶恐。这段历史如此空白,他只知道厉帝会登基,还会大开杀戒。厉帝会杀了庄瑟,杀了很多文武官员,或许,他的兄弟们也会被全部杀掉。
队伍终于散开,燕灵王带着他们回到王府。
沈系抱着白邵雪下了马,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没关系的,我还有你,我们一起面对。”
也就是在此时,白邵雪忽然躲开了他的动作,用一种及其认真严肃的态度对他说道:“阿系,我不会让你死。”
沈系微微一愣,心底爆出一阵难以言明的喜悦,他正要说什么,就见白邵雪嘴唇颤动,说出了下一句话。
“还有庄瑟,他也不会死。”
说完,白邵雪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一旁的近侍见白少爷已经回府,反而是他们公子还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但他到底作为近侍,只能上前一步:“公子……”
却不想,下一刻他就被马鞭狠狠抽倒在地。
沈系咬牙切齿,从喉间爆出声音:“滚!”
第十章阿雪
贤昉院内,白邵雪呈大字装躺在床上。他有些郁闷,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系说出最后那句话。
“还有庄瑟,他也不会死。”
啊啊啊!想想都觉得好羞耻啊!
他不想让沈系死很简单,那他为什么不想让庄瑟死呢?虽说庄瑟救过自己,但他们的交情也就那样吧……更何况,史书上牢牢写着庄瑟的结局,自己有什么能力大放厥词?庄瑟如果非要造反不可,难道自己还能站在他面前劝他改邪归正?
而且……
白邵雪不禁想起了和庄瑟短短的相处,这人接了自己的绢花,还愣愣的抬头看自己。眼神是迷茫又纯粹,盯着自己是分毫不离。而自己还傻兮兮的说了什么“少爷送你的,别丢了”之类的话……白邵雪这么想着,不由红了面颊。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差点没赏自己一个耳刮子。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既然知道了他是鼎鼎大名的庄瑟,潜意识里就总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和敬畏。本来以为在这里能碰上一位有趣的人呢,怎么想得到是庄瑟?
白邵雪翻了个身,心头犹如压着一块重石。
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最近的事情而言,几乎算得上是个纨绔子弟。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庄瑟站在一起?这也未免太过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