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去吧,外面冷。”
轻飘飘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李微光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望向了来人。
人走灯散,此时的小院又重回到往日的孤寂和黑暗之中,只有不远处走廊下的灯光朦朦胧胧照射过来,尽管并不明亮,但也足以让她将来人看得真切。
他长得是好看的,也能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一些他父亲的影子——一张略圆的脸,只要稍带上一些笑,便会显得格外亲切,眼睛是略长一些的杏眼,配着圆脸也不违和,反而更显他容易亲近的气质,他的皮肤也白皙有光泽,瞧着竟比她的还要好上一些。
——他不是久病卧床多时了么?
这样的念头在李微光的脑海里一晃而过,不过这个念头也是真的一晃而过,既然他已经醒来,她也不用再受牢狱之灾,那他便是她的夫婿了——出嫁从夫。
只是……外面是很冷,但现在对她来说还有暖和的地方吗?
远处的灯光照耀着他,同样也照在了她的脸上,看清了她的脸之后,尚远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或许能看出她的眉眼是精致的,但她满脸都是泥水,嘴唇苍白轻颤,只有那一双深茶色的眼睛,即便只被一点灯光照到,仍发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熠熠光芒!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
尚远舟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下意识便要去扶她。
而她躲掉了。
出嫁从夫,对于寻常女子来说,嫁人之后,夫婿便是她的天了,可她不一样。
她是李府唯一的继承人,她的祖母用尽了心思教养她,夫婿只是夫婿而已。
只不过这会儿当着尚远舟的面,她总不能出格太多,因此在躲掉尚远舟的动作之后,她还是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也不伸手扶他的手,而是微微侧头示意,她身后那个个子高些的便立即会意,站起来半抱半扶地将李微光扶了起来。
尚远舟瞧出她的防备,也略觉得有些尴尬,他只好自己“呵呵”地笑一声消除,然后自己直起身来,背过手往院子里的小屋走去。
李微光仍抱着她父亲的牌位,乖乖地跟在这个男人后面走。
趁着在他背后,她大着胆子抬眼将这人打量了一番。
他很高,比身高有五尺的丹莘还高些,然后就是瘦,就真是那种久病的、羸弱的瘦。
紧接着,李微光就发现了他只穿着一件半旧的亵。衣,脚上没有鞋子也没有袜子,就这样光着脚在冰冷的泥水里走,可他走得很稳,身上也没有发抖,似乎穿多少衣物、外界冷与否,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了,李微光心中的防备并没有减少多少,尽管命运对她松了一口气,可她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扼住她的喉咙。
她不能不小心。
比如直到现在,她仍不知道在她前面走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尚远舟”吗?若是,那先前他屋里的尸体又是谁?而且她之前也调查过“尚远舟”,但“尚远舟”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最起码的,“尚远舟”已经“病”了差不多十年,为了不让他增加麻烦,高氏几乎常年给他灌药,好让他大多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便是能到这小院子里走走,就已经算是他身体好的时候了,而且主母有意磋磨,下人更不会在意,除了每天喂些药和吃食,几乎都不在他身边伺候,别说学习之类,便是连个说话的人都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