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逢雪沒說話。
片刻後他略嘆了口氣:「你出去罷。」
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喬逢雪坐了起來。他面向溫香,也就背對著屏風這一邊。商挽琴更大膽地將頭伸出一點,想看得更清楚。
她主要是想觀察溫香,絕對不是想看八卦,絕對不是,嗯。
不過,看來看去,除了變得更激動之外,溫香周身並沒有什麼異常。
溫香上前一步。
「別想趕我走,我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她聲音里出現了一絲哽咽。
好一會兒,屋內很安靜。喬逢雪一言不發,連一點聲響都沒出。他甚至沒說一句「你問」。
溫香站在那裡,身形越來越僵硬。
「你為什麼不說話?過去那個溫柔細膩、總是對我微笑的人,究竟去了哪裡?」
她聲音中充滿委屈,淚水落了下來。
「忽然冷淡,忽然疏遠,忽然沒了笑容,卻偏偏對商姑娘另眼相看——那個商挽琴!總是惹禍,總是欺負別人,門中有誰喜歡她?我理解你關照親人,可如今你對她的照顧,遠『關照』二字!」
商挽琴心想:這怎麼扯上我了……行吧以前老找你麻煩,算我欠你。不過你說得對,他是把我當親妹妹照顧的。
同時她又有些疑惑,因為她覺得喬逢雪對溫香一直很特別,怎麼現在看著人家委屈巴巴地哭,他也沒上去哄著。還真不喜歡啊?
商挽琴耳朵豎得更尖。
溫香還在激動:「你究竟,你難道……門主——不,喬郎,你到底在想什麼?」
「夠了。」
這時,喬逢雪才開口:「這些事和表妹沒關係,你不必將她牽扯進來。」
溫香錯愕片刻,才喃喃道:「你開口第一句話,竟是護著她?」
喬逢雪站了起來,從旁邊拿起外衣,隨意披在身上。
他長發順滑極了,從屏風投映的影子來看,他腦袋四周沒有一根亂飛的雜毛,看得讓人羨慕非常。商挽琴多盯了好幾眼,暗中琢磨他用了什麼護法秘方,能不能夠問出來。
「若你認為這是護著,那便是護著吧。」喬逢雪的聲音徹底回歸了那位溫柔有禮、又有些清冷疏離的玉壺春門主,說話和氣極了,卻又自有寒芒。
「溫香,我以為我已經同你說得很清楚。過去多年,我承蒙溫伯父照顧,是以在溫伯父過世之後,我同意你來玉壺春,也願意多照顧你幾分——無論你做了什麼。」
他似有若無地強調了一句。
「但這番情誼,最多最多,不過世交兄妹之誼,並無其他含義。」
「若我過去言行,令你有所誤會,那都是我的不是。為了解開這般誤會,我情願對你疏遠一些。不過,你在門中一應待遇,還如從前——只要你依舊盡心盡力,當好玉壺春的人。」
最後那句話,他說得頗有意味。商挽琴聽出來了。
可溫香並沒有聽出來。
她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雙手越絞越緊。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喃喃著,聲音里全是不可置信,「難道你不知道,不知道……大家都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們是天作之合,所以旁人問起時我從不否認!我一直在等你來提親,你……」
「那你也該知道,我一直在澄清,但因為我始終獨身一人,旁人並不相信。可我總不能為了澄清這件事,便隨便去娶一個姑娘回家,那未免太過卑劣。」
喬逢雪的語氣平靜極了。
「……我不信!」
溫香小小地喊了出來,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你這樣要我如何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每當旁人問我我們的事,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說實話,這語氣、這模樣,令商挽琴都有些不忍心了。這世界的男女大防不如她原本的歷史嚴重,但女性總體還是偏弱勢的,尤其是溫香這樣柔弱的官宦女兒。她曾聽說過迂腐人家為了「名節」二字,逼迫女兒自盡,非常明白溫香會多麼看重名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非常看重的話,也不會「別人問起時故意不否認」吧?那麼,溫香或許也沒有那麼看重?
說來也巧,她剛琢磨到這兒,那頭喬逢雪就說:「你何必非要我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他語氣還是那樣平靜,甚至有種禮貌性的困惑。
「我分明早就告訴過你,我是為了溫伯父的情誼,才多照顧你一些,也希望你將我當成一個負責的世兄。這話我說了不止一次。無論誰問起我們的關係,我都答說『為故人盡責』。」
「但你不信我的拒絕。」他聲音里甚至有一絲淡淡的好笑之意,「溫香,是你自己選擇不否認,甚至暗示別人我有朝一日會娶你,你還希望我怎麼做?難道非要召開一次大會,鄭重其事告訴弟子們:我喬逢雪絕不會娶溫香為妻?」
溫香輕輕抖了一下。
喬逢雪便說:「你看,你害怕了。所以,我已經做了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事,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就該你自己承擔後果。」
溫香在屏風上,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纖弱影子。但饒是如此,她那發抖的身形、緊繃的肢體,也能讓人看出她內心激烈的情緒。
「喬郎……喬逢雪!你這樣,如何對得起我那故去的父親!?」她聲音里流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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