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以下的嫔妃晋封无需圣旨,仅需要口谕便能登记在册,沈霁忙行礼谢恩,众目睽睽下,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
分明前几日初次侍寝,陛下还只给了采女的位份,这才刚过三日便连越三级晋封,径直到了从七品的宝林,和戚宝林同起同坐。
若是眼神能杀人,这时候的沈霁恐怕早已被万箭穿心了。嫔妃们或羡或妒,只恨这样的好事没摊到自己身上,晨昏定省这样的大日子,陛下竟如此抬爱,当众给了她颜面。
林贵妃的脸色倏然冷了下去,戚宝林也狠狠地瞪着沈霁。
皇后环视四周,适时控制了场面。
为防再出事端针对于她,诸人落座后,开口又训诫了几番便让她们自行散去。
林贵妃寒着一张俏脸走出凤仪宫,宜妃跟在她身后出来,温声道:“娘娘倒不必这么着急生气,陛下再喜欢也只是平民出身,没有家世兜底,谁又知道能得宠几时呢?”
“倒不如——试试收为己用。”
宜妃的语气十分平静,说得却不无道理,林贵妃扭头觑了她一眼,面色和缓了两分,冷声吩咐自己的掌事宫女,“去办的漂亮些,让她知道本宫是什么意思。”
凤仪宫殿内。
沈霁唯恐在回宫的路上再招惹风波,故意留到了最后。
等嫔妃们陆陆续续散尽,沈霁方起身走到了皇后跟前,朝她行跪拜大礼,目露感激
:“妾身虽不聪慧,却也自知身份低微,是这后宫里顶渺小的存在,有幸侍奉陛下得蒙恩宠,今日种种,都是您抬举。”
她伏地恭恭敬敬叩首下去:“皇后娘娘恩德,妾身没齿难忘。”
皇后端坐在象征着女子至高无上的凤位之上,垂眸看向殿内沈霁,神色从略带复杂,渐渐变为释然平静。
她示意云岚将人扶起,温声道:“本宫帮你,不是为了让你投诚。”
“也不是为了陛下的恩宠在后宫结党营私。”
华丽的宫阙作景,皇后白皙的皮肤上似镀了一层光晕,瞧着高贵而和祥。
她看着殿下的沈霁,嗓音温柔,却分外的让人有种被浸染的魅力,沈霁下意识仰头看过去。
“这话本宫从前便总是对云岚说,对后宫的诸位嫔妃说,如今,本宫再同你说一次。”
“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家国安稳,陛下舒心,本宫便别无所求。”
“陛下如今喜欢你,便是你能让陛下舒心,本宫猜得几分,做一做顺水人情又有何不可。”
沈霁怔了瞬,以为皇后娘娘已经看出自己当初抄录佛经是别有用心,紧紧地攥住手中的袖口。
谁知皇后静静地看着沈霁的眼睛,像是一眼能把她所有的伪装都看透,又像是隔着她在看更辽阔的地方,喃喃自语,若不可闻:“宫中女子,为嫔为妃也好,为奴为婢也罢,是幸,也是不幸。”
只是这话细微的连云岚都不曾听到,落到
沈霁耳朵里,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直至今日沈霁才真的懂了,为何皇后会如此受宫内上下,甚至陛下这般敬重。
若这么说的是另一个人,恐怕沈霁只会以为不争不抢是她的伪装,可不知为何,皇后那双沉静的眼睛让她生不起一丝的怀疑。
宽仁公允,又有悲天悯人的胸怀。
沈霁过去十六年,未曾遇到过第二个如皇后这般的人。
出身民间,她见过太多肮脏的人与事,深知人性的贪婪荒唐。
她是污泥中开出的妖艳花朵,是为了目的可以一往无前的利刃,和皇后是后宫中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一个是云端佛陀怜悯众生,一个是妖冶却有毒的彼岸花,她敬重皇后,可沈霁注重成为不了如皇后那般的人。
从小到大,她受人欺凌,卑微如泥的日子实在太久了。
她要往上爬。
拜别皇后回到缈云坞的时候,班玉雅已在门口候着了。
见沈霁回来后,她眼底顿时微亮,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地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行了礼:“给沈宝林请安。”
沈霁笑一笑,领着她进到缈云坞里头,温声说:“春寒重,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班玉雅咬唇笑,眼睛却亮晶晶的:“一早就听说姐姐今早被陛下晋位宝林了,我心里高兴,着急忙慌就来了。”
“可是走到这才想起来,姐姐昨夜侍寝,我这么早过来,恐怕要打扰姐姐休息。”
“不碍事,
这会儿左右也不会再睡的,你今日多陪我说说话,午膳同我一起用,这几日尚食局分得的吃食都很不错,你也尝尝。”
沈霁摆摆手,霜惢正好笑着端茶过来:“前些日子陛下赏了不少首饰,端出来让班选侍挑选。”
班玉雅吓一跳,连连摆手:“我怎么能要姐姐的东西,姐姐好不容易得宠,又得陛下喜欢,姐姐若是这般,我下次便没法再来了。”
若是从前,其实沈霁也是不舍得把自己刚得的好东西送给她的。
和班玉雅从前交情浅,何况她也不会轻易信任谁。
可上回为了成全陆才人故意染上风寒病倒时,选侍无婢女,只有班玉雅每次来回好几趟,尽心尽力的照顾她,有这份情谊在,就算不知将来和班玉雅会走到哪一步,沈霁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