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窈略有些疑惑“那若杀手并未出手,或出手比徐宝财慢了一步,但他确实看见荣金贵已死,是否也会告知买主事成”
冯栓子不知如何回答,他就没有吭声,倒是段南轲道“不会。”
他声音平静,却也让审讯室内众人都能听见“桐花巷讲究诚信至上,若杀手动手之前目标已死,杀手会只留一片树叶,代表行动失败。”
段南轲对桐花巷倒是很熟悉“他们甚至还会退还三成银两,作为行动失败的退还。”
姜令窈没有斟酌段南轲话中对错,她直接肯定地道“那这么说来,荣金贵就一定是杀手而为,既然如此,徐宝财的行为就更诡异了。”
冯栓子此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事,他只问“你们因何猜测我就是杀害陈双喜的凶手在他死时,我应该正好同何三一起看佛像。”
姜令窈道“因你行事仓促,自以为布置了一个完美的杀人现场,可若要仔细详查,处处皆是破绽,我们很简单就能猜出现场是提前布置,只等陈双喜自己自投罗网,他死时你不在前院,似乎是有了不在现场的铁证。”
姜令窈叹了口气“但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荣金贵案,你就是唯一不在御用监的嫌疑人,到了陈双喜案,你似乎又不在现场,一次还是运气使然,那么两次呢”
“两次就必是有意为之了。”
姜令窈的话,令冯栓子一下子便满面颓唐。
他喃喃道“原来我的机关,还不够炉火纯青,还是太匆忙了。”
姜令窈看了看段南轲,段南轲垂眸看着手中的证词,问“你说你要杀陈双喜,是因他见过你去桐花巷,怕他猜出你买凶杀人,但实际上徐宝财已经承认了荣金贵是他所杀,你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冯栓子沉默片刻,才道“你们不认识陈双喜,同他不熟,他平素是胆小怯懦,却敢头料石去桐花巷卖,是个被逼急了一定会反咬一口的狠角色,我的军户身份,只有他跟荣金贵知道,想来是他揭的我。”
“但我不知他已经揭了我,因而我提心吊胆,总担心事情败露。”
“如今看来是魏公公保下了我,而他就被舍弃了,若大人是陈双喜,又会如何行事呢”
若他们是陈双喜,一定会把冯栓子有买凶行为之事说出口,以换得留在御用监的机会。
姜令窈点点头,至此,大约便已全部清楚了。
她最后问“冯栓子,你是如何杀的陈双喜,且说来听听。”
冯栓子目光挪移,最终落到了她面上,见她面目温和,并未有贬低怠慢之意,这才低下了头。
他低声道“荣金贵是怎么死的,御用监很多人都不知,只知道是徐宝财所杀,而我好好留在了御用监,陈双喜看出是魏公公想要保我,而我确实不知他已说出我的户籍身份。因此便接着出去如厕的时候,给我递了纸条。”
陈双喜也很厉害,他就接着这个把柄,威胁了冯栓子。
“他不知荣金贵是我买凶所杀,以为我就是那般胆小怯懦,被欺辱狠了也不敢反抗,因此他威胁我,若我不告诉他在何处改换户籍或路引,他就要上告我的所有罪责。”
冯栓子做过那么多亏心事,自然心中害怕。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在造器房中制作佛像的空堂,去前庭布置了那个现场。”
“我取了冰,用绳索布置了一个吊起机关,机关的另一头被写着他所要的地址的纸条黏住,他只要扯下纸条,机关就会触动,掉在挂环上的冰块就会坠落,把他砸向我早就做好的,特地装在佛塔底部的降魔杵,那个位置本来就可以装降魔杵,早就留好了凹槽。”
原来如此,难怪佛塔底部那么多麻绳,而陈双喜对降魔杵也并未觉得有何异样。
冯栓子顿了顿,道“我怕他伸手机敏,还特地在佛塔内燃了散,好让他必死无疑,那么乔大人。”
“我成功了吗”冯栓子抬起头,看向姜令窈。
姜令窈同段南轲对视一眼,最终道“你成功了。
冯栓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看,我就是御用监最好的匠人,谁都比不上我。”
“可惜啊,我命不好。”
话到此时,冯栓子便已彻底失去了苟活之心。
段南轲见他已经把案情交代清楚,沉思片刻,道“姚大人,乔大人,本案已审完,涉案之人死的死抓的抓,应该不会再有后续,那么本案便在此时了结,稍后锦衣卫会重录口供,两位大人可去外间略等片刻。”
姜令窈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待她跟着姚沅走出锦衣卫,姚沅才眯起眼睛。
姚大人因为太过富态,脸上的肉无处安放,就把眼睛挤兑的只能眯着。
这会儿他眯起眼睛,脸上就只能看出两条缝,让人看不见他眼睛里的精光。
姜令窈倒是对他颇为熟悉,他一眯眼睛,姜令窈便低声问“大人,怎么了”
姚沅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审讯室,低声道“锦衣卫大抵不仅为此案而来,他们可能还要继续审问。”
但到底审问什么,姚沅没说,姜令窈也未再细问。
两人在西厢房另一侧的屋舍略坐了一会儿,段南轲便快步而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玩世不恭,一进来就对姚沅拱手“哎呦姚大人,恭喜啊,这么快就破了案。”
姚大人也干忙起身,笑得脸都红了“同喜,同喜,这案子破案之快,简直令人震惊,段大人真是人中龙凤,难怪陛下欣赏有加,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