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德阳残障机构”,四周的人们都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白鹤归抬起眼帘来,他生了一双眼尾上翘的瑞凤眼,眼底水波荡漾,就像是粼粼的湖面一样吸引人,但他神色太冷,以至于眼眸扫过来时反而带着几分冷冽,扫了陈老板一眼,施舍似得的点了点头。
像是只骄傲的仙鹤,每一根尾翼上都泛着冰冷而华丽的银光。
“白老弟,这就是顾戚,救了我儿子那个。”陈老板的大笑声几乎能掀翻别墅,不管白鹤归如何冷淡,他的态度都一如既往:“来,我们碰杯!”
顾戚和白鹤归目光交错了一瞬间,又彼此若无其事的滑开,就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连第二眼都没有多看。
四周人群喧闹,没人去关注他们两个,顾戚在吵闹中举起酒杯,又在觥筹交错间替江彧倒了一杯。
那时候白鹤归却恰好抬起头来,清晰地看见这么一幕。
别墅的大院里的水晶灯光芒太闪,将四周的人影映的模糊不清,无数个酒杯高高举起,里面的液体摇晃,手指和杯壁遮挡住了顾戚的小半边脸,他从手臂的缝隙中看到了顾戚垂头和身边的人说话的模样。
顾戚还是原先那张脸,但是却好像跟原先完全不同了,平日里总是压着几分愁绪和不甘的眉眼里盛着几分笑意,桃花眼里倒映着一片人影,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末了唇角微挑,被酒水浸润的唇瓣一片嫣红,笑起来时很像是某种粉嫩嫩的花,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让人的味蕾尝到一点甜味儿。
白鹤归看的更加烦躁了,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恼。
苦酒入喉,在胸腔里浇起一团火,白鹤归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旁边,正和江彧的目光撞上。
短短两秒的对视,就像是雄狮侵入了另一头雄狮的地盘,彼此都觉得如芒在背,分外不适。
白鹤归的反应更大一些,他放下酒杯,随意找了个理由,从桌上离席了。
他一起身,跟他一起来的队员也跟着站起身来离开,出了别墅里,身后的队员们才开始语气不忿的说话。
“这个姓陈的最近越来越嚣张了,啧,上次他还从我们这儿薅走了一百把枪呢,真烦。”
“他现在变着法儿的往我们的任务里塞人,德阳残障机构那个任务那么危险,他就想着来蹭我们便宜,无耻小人。”
“他说那个救了他儿子那小子不就是顾戚吗?追咱们白队那个。”
“嘘,别提他。”
四周队友们的声音太过吵杂,吵得白鹤归脑海发刺,他的脚步走的更快了些,从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走出来,清风吹过他的发梢,他隐入了平静而泛着些土腥味儿的冷清小巷。
比起来陈老板的别墅,这里反而更让他放松。
只是在转角的瞬间,他看见角落里靠缩着一个小孩儿。
对方很瘦弱,缩着肩膀,很可怜的模样,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侧脸衬得尤为白嫩,白鹤归一眼扫过去,因为对方那熟悉的轮廓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顾戚?”
但他很快意识到,顾戚在身后的别墅里,眼前这个小乞丐只不过是和顾戚有几分相似而已。
他有一瞬间的羞恼,却又不知道这羞恼从何而来,他抬腿想走,却看见角落里的人昂起头来,虚弱的伸出几根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裤脚。
羸弱,脆弱,像是一朵菟丝花,艰难的攀附着他的枝桠。
在某一瞬间,地上的小乞丐的模样好似和多年前第一次来到白家的顾戚重合到了一起,轻轻地戳了戳白鹤归的心尖。
真像啊。
他蹲下身,情不自禁的低唤了一声:“顾戚——”
命运的齿轮走到这里,咔哒一声,拨向了另一个方向。
顾七躺在地上,看见那人蹲在自己面前,锋锐的眉眼像是一把寒刀,像是在冰雪中浸过,但盯着他看的时候眼底里却闪过一丝温柔,低声喊他的名字。
他本以为白鹤归喊出了他的名字、救了他,是因为认识他,但他醒过来之后才知道,白鹤归并不认识他,救他也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像顾戚,所以才会救他。
那一声名字,不是顾七,是顾戚。
他的幸运从顾戚开始,也从顾戚结束。
在那一瞬间,说不清的嫉妒焚烧了顾七的理智,他好似永远都是顾戚的替身,永远都是因为顾戚而存在的,在顾家是这样,在白鹤归这里也是这样。
只要一跟顾戚扯上关系,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争上一争。
好的坏的,他都想要。
过来,我保护你
宴会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的从宴会上出来,热闹逐渐分散,人群渐渐淹没在黑夜里,顾戚推着江彧行走在街头小巷,偶尔四周会传来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和小动物们窸窣的脚步声,月照枝头,身上的酒气和人群的喧闹气被吹散,夜色的凉意逐渐攀上了顾戚的手臂,顾戚紧了紧手里的轮椅,推得快了几分。
恰好这时,他身前的江彧问了一句:“德阳残障机构,是在边阳区的那座残障人士机构吗?”
刚才在酒席上,陈老板跟白鹤归聊了很多关于任务的事情,顾戚听了一部分,他们说的是要去残障机构里救走一些残障儿童。
“是,就是那个残障儿童机构。”顾戚点头。
他们a市有一个专门为残障儿童设立的残障机构,什么聋哑儿童,盲童,残疾儿童,只要智力没有太大问题,都可以送去这所残障机构。
这所机构会教他们简单地学会一些知识,如何照顾自己,如何和社会接触,如何做一些工作来养活自己,等他们成年了,残障机构还会专门找一些福利机构来安置他们,给他们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