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哉,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狡辩!」
方敬哉正在气头上不给封若尘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是刚从杭州回来那会在绮香阁里听如画说起过的。
『因为陌玉是若尘公子的人。』
『自从若尘公子做了陌玉的入幕之宾后,陌玉基本没有接过别的客人,那些个慕名而来仗着有钱没地儿使的大老爷们点了陌玉的牌之后,不仅被冷脸相待,后来又都遭了些事,不是家里变故就是生意上出了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想是若尘公子在后头一手操作的……』
不是家里变故就是生意上出了问题……
一句话激醒了方敬哉,果真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点了陌玉的牌,所以他在报复自己。
可恶!
方敬哉恶狠狠地瞪了封若尘一眼,咬牙切齿,「姓封的,算你狠!老子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给我走着瞧!」
说罢,甩袖而去。
三天后,封家出事。一百二十船茶叶被盐铁司扣住,说是船上挟带私盐,需要彻查。
封家向来以公平诚信自诩,更连同受骗的商户一同打压专门欺买欺卖的郭家,此事一出,街头巷尾顿时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那一百二十船茶叶里还有贡茶,若挟藏私盐真有其事,想来倾家荡产还是轻的。
「若尘公子!若尘公子!您……!」
绮香阁的廊上一阵喧哗,而这会,方敬哉正倚在榻上,眸眼微阖,手指随着如画的曲子轻敲节拍,一派慵懒。
「若尘公子,您这样会扰到其他客人的,若……哎哟!」
红妈妈一声惊呼,接着门板应声而倒,同时「铮」的一声,琴音嘎然而止。
方敬哉睁开眼,将受到惊吓的如画楼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予以安抚,然后才侧过头来。封若尘站在门口,一袭水蓝色云锦长衫,周身萦绕着肃严和凛冽。
方敬哉早就猜到他会找上门,却没想到他径直找到这里,挥了下手,示意其它人都退下,而绮香阁的护院也很识时务的将封若尘踹下来的门立起关上,暂时回避。
房间里只剩下这两人,封若尘一改往日儒雅谦和的作风,气势凛然地直奔主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方敬哉起身,迎上他冷冽的眸光,「我早和你说过了,你我走着瞧,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差。」
封若尘上前拽住他,「敬哉,别闹了,那可是一百多船的茶叶。」
方敬哉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把他当作无理取闹的孩子看待的态度,挥开他的手,「你封家的茶叶重要,我方家的米源就不重要了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若尘公子应该不会不明白。」
封若尘怔了一下,不再开口,方敬哉立在原处,傲然睨之,「我不知道规矩,点了陌玉的牌,得罪了你的人,是我方敬哉不自量力,是我方敬哉的错。但是方家与你生意往来,从未亏欠过你,大哥更是待你如自家兄弟。封若尘,你算计方家的时候可曾顾及情面?可曾想过素日里的交情?」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封若尘想解释,但方敬哉却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
「想?我不用想,这根本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你敢说你没有和江浙米商勾结一块断我们米源?你敢说你没有用不正当的手段大肆屯米?」方敬哉显然有些按捺不住,说到后面眼角赤红,几成吼声。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方敬哉转身深吸了两口气稳定心绪。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方敬哉回过身来,「三个条件。」见他不出声便当是愿意听了,方敬哉顾自往下说去,「一、你购得的那些大米我全要了,你花了多少我一分不少的给你;二、我要你立书保证,不再连同那些商户打压郭家。」
封若尘眼神一凛,「原来是郭函……敬哉,你怎么可以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方敬哉笑笑,「这种人?我方敬哉就是这种人,吃喝嫖赌不学无用,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你是若尘公子,是封家的大老爷,世人都捧在手心里夸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与我们这种人为伍。」
封若尘似乎不想和他在这方面起争执,「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那张赔你三夜的契约。」
封若尘神色凝重的撇开头,蹙着眉头似乎在思忖方敬哉那几个条件。方敬哉也不逼他,重又坐回去端过茶杯气定神闲的喝茶,其实他也不想便宜了那郭函,但是那些米却是可以解方家酒坊的燃眉之急,而那张契约……
「我答应你。」
封若尘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就见他取来笔墨,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什么而后取出印章盖了个印,掂起那张纸给方敬哉看,「这是日后不再联合其它商户打压郭家的保证书。」说完从腰际摸了样东西掷给方敬哉,「你拿着这个可以直接上码头接货,最早的估计五天后就可以到。」
方敬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两寸长的做工精致的铜牌,中面镂着封字。收起那块铜牌,便提醒他,「……还有那个。」
封若尘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室内一片静默,空气压抑得让方敬哉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疼。不知过了多久,封若尘才缓缓抬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得正正的纸,小心翼翼的打开,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这一切都被方敬哉看在眼里,尤其对方那种恋恋不舍的眼神,仿佛尖刀,一下扎在他心头。
封若尘将那张契约展给他看,上面方敬哉三字清晰可辨。方敬哉伸手要去取,没想到封若尘却是收了回去,接着纸张撕裂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