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檀风,青葙笑了,道:“他又惹公主生气了?”
檀风立了功,李建深在崇仁坊赐了宅子,可他压根不住,脱了铠甲辞了官身,成日里到校场同人切磋武艺,有一日同李义诗遇见,两人较量一番,竟是难分伯仲。
李义诗心高气傲,对这样的结果哪里服气,一来二去,两人就杠上了。
这次,她怕是又才从校场归来。
李义诗听见青葙问话,只撇撇嘴,轻哼一声,“他哪里有那个本事?我就是有些好奇他师从何人,想替我大周江山再招一个将才罢了。”
青葙不置可否,刚要开口告知她,恰巧此时有个小宫婢端上了一碟糕点,“娘子,这是殿下特意嘱咐膳房做的,您尝尝?”
她一将碟子放下,青葙鼻端便猛然嗅到一股怪味,胸口无端恶心起来。
李义诗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青葙想说无碍,胸间的恶心劲儿却更厉害,她只得快步走远,手扶廊柱吐起来。
东宫里一阵人仰马翻。
李建深很快得了消息,进殿时,帘子被他打得一阵乱响,脚步声急切非常。
然而快到青葙跟前时,他又怕惊着她似的,徒然止步。
青葙坐在胡床上抬头看他,两人相视好一会儿后,青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走至李建深身前,抬手替他擦拭额角汗珠,“瞧你热的。”
李建深握住她的手,青葙竟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反握回去,无声地安抚他。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他道:“你……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做。”然后又摇头:“不,你如今不能乱吃东西……”
见他这样无措,青葙就笑了。
李建深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也不在意,低头去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即便隔着布料,他也能清晰感受到它的跳动。
这是他和阿葙的孩子。
李建深弯身将青葙拦腰抱起,原本守在殿内的宫人同御医瞧见这情形,鱼贯退下,冯宜临走时,还叫走了仍在发呆的李义诗。
自从知道青葙有孕,李建深除了上朝,其余时间便在东宫里陪她,一应事务,亲力亲为,仿佛将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似的,唯恐她磕着碰着。
青葙嫌他过于小心,告诉他不必如此,可当时他答应的好好的,过后就忘,照旧我行我素。
夜间,青葙仅着一件单衣歪在藤席上,青丝铺满身侧,李建深怕她热着,一边将她头发撩起,一边拿扇子给她扇风,又因怕扇急了冷着她,动作故意放轻。
他这幅样子,若是叫旁人看去,只怕会惊掉大牙。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竟也有这样小心的时候,着实叫人匪夷所思,然李建深本人却甘之若饴。
能这样守着她,他只觉得庆幸。
忽然,只见一直熟睡的青葙微微蹙起眉头,随即睁开眼睛,瞧见李建深还没睡,不免张口唤他:“雀奴……”
“嗯。”李建深凑过去,拿帕子擦她额角沁出的汗珠:“可是不舒服?”
青葙去握他的手,随即摇头:“我方才梦见阿兄了。”
握着她的手猛然一紧。
青葙用另一只手去摸李建深的眉眼,随后拉他俯下身来,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我正要同他说话,就听见你在叫我,然后我告诉他,我要跟你走了,叫他别担心。”
听见这话,李建深心头才熨帖,捧着她的脸轻啄:“你要吓坏我。”
青葙只是轻笑,蹭着他的脸问:“你那婚礼这几日便准备完了吧?”
李建深躺下,伸手将她捞起放在身上,抚摸着她发间的青丝道:“你知道了?”
头回同青葙成亲,他着实没有认真对待,这次,他势必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
原本他还要准备些时日,可青葙有孕,他不得不叫礼部抓紧时间,否则过些日子显了怀,那些早已做好的嫁衣她穿不上不说,还会累着她。
青葙拿手指点他的下巴,道:“檀风早就告诉我了。”
李建深轻笑,他本想给她准备个惊喜,故意着人瞒着她,却不想忘记了这小子。
“福伯我已经差人接来了,就在驿馆,届时,他会在梨园送你进车辇。”
梨园与太极宫之间有一条专用御道,大婚之日从那里出发,不肖半个时辰就能到,能让她少些劳累。
“嗯。”青葙应着,王家她自是不愿再回去,将梨园作为她的出嫁地也挺好。
“到时,我早早去接你,有什么不适告诉底下人,不可强撑……”
李建深嘱咐她成亲当日的事项,却长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仔细一眼,却发现人已睡着。
他轻笑,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发。
他其实有许多事藏在心底,比如她口中的阿兄可能是前朝十一皇子,比如曾教她画的张怀音曾到他跟前来请求他对她放手,再比如,去年他为她去北戎取药,那射穿他手掌的箭弩沾了毒,他差点殒命
然而这一切他都不会告诉她。
明月高悬,蝉鸣蛙叫声不绝,月光静悄悄透过窗柩照在两人身上,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又是一年暮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