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聿蹙眉道:“进来。”
只听门帘隐隐响动,宁晟否手持一张折子,两本膳食录,轻声走进来,道:“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启奏。”
萧聿看着他手中的折子,道:“拿过来。”
宁晟否听着纸张的窸窸窣窣声,在一旁补充道:“秦美人这毒,实在诡异蹊跷,微臣不仅查阅了近两个月来的膳食录,更是查验了谨兰苑一切能入口鼻之物,花、茶、熏香、可是一无所获。”
话音甫落,萧聿将折子扔回到桌案。
“啪”的一声,不轻不重。
宁晟否本就躬着的身子,不由又低了低。
听着宁晟否的话,萧聿不由想到了陆则与他说的那些有关秦家的糟心事,便道:“若是这些都没有问题,那有没有可能入宫前就中毒了?”
宁晟否摇头道:“绝无可能。”
萧聿道:“为何?”
宁晟否想了想,才开口道:“陛下可否将茶壶借臣一用?”
萧聿将手边茶盏推给他。
宁晟否上前一步,先是倒了小半杯茶,然后比划着道:
“这紫木祥一毒,它就像是这杯中茶水,倒多少,有多少,可若是不再蓄水,过几天也就干涸了,除了不宜有孕,倒也不至于要人性命。”说到这,宁晟否再次提起茶壶,这次他将茶盏注满水,直至溢出才道:“可若是秦美人一个月前就中了毒,至今还能被臣诊出来,起码需要服用这么多药量。”
宁晟否放下杯盏,继续道:“紫木祥原名为菁花毒,后来因死
者面色呈紫色,才被改称为紫木祥,其药性有个特点,一旦过量,必定会窒息而亡,发毒之快,根本来不及救。”
“因此,臣才推断秦美人是近几日才中了毒。”
在宫里说话,字字都要斟酌,做太医的尤甚。宁晟否今日能坐到院正这个位置,不可能不懂其中的道理,他之所以敢把话说死,就是因为他笃定,秦美人若是一个月前就中了毒,必死无疑。
他怎么可能给一个死人诊脉呢?
可这案子的蹊跷之处,也就在这了。
把中毒的时间推算到入宫前,她活不成;
把中毒的时间推算到入宫后,证据全无。
“陛下?”
宁晟否见皇帝盯着膳食录出神,忍不住唤了一声。
萧聿指尖微颤,好半晌才回神,没再多说,只让宁晟否退下,旋即将盛公公唤来,道了一句,给朕查。
盛公公听懂了,这是掘地三尺,把后宫翻过来查的意思。
当晚,盛公公便带人将各嫔妃住所、太监女官住所、光禄寺、司礼监等地通通翻了个遍。
然,整整一夜,一无所获。
渐渐,宫里忽然有人传,秦美人根本为了争宠而贼喊捉贼,说不准,太妃的病,也是因她而起。
夜深露重,窗外起了一阵风。
风透过在养心殿的支摘窗吹进来,案上平放的奏折刷刷作响,上面的字,似乎全都乱了。
“陛下放心,嚼舌根的人已经查出来了,一个是尚善局的春来,还有一个是储秀宫的扫
洗丫头明月,司礼监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撑不住了认了。”盛公公叹了口气,“不过下毒一事,仍是没个结果,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来那下毒之人,也收手了。”
提起这毒,盛公公就忍不住皱眉,满眼迷茫。
一是因为,他就没见过手脚这么干净的,物证人证,竟没找出一点踪迹,二呢,就是皇帝。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陛下前两日还不管秦美人死活,这怎么中了毒,就肯如此大动干戈为她出头?
萧聿忽然阖上奏折,“备辇,去一趟谨兰苑。”
盛公公有些傻气地瞪了瞪眼,然后木讷地“欸”了一声。
明月悬空,更漏滴答作响。
秦婈对着铜镜,单手卸了耳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她也说不清为何,就是莫名发慌。
就在这时,谨兰苑内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长歌抿唇看着秦婈,深呼了一口气,才道,“奴婢来替美人梳妆,待会儿陛下过来。”
秦婈面色一僵,似乎是怕听错,又问了一遍,“什么?你再说一次。”
长歌以为秦美人这是在敲打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恭敬重复道:“奴婢是来给美人梳妆的,盛公公传话过来,陛下今夜翻了美人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