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狻猊屏息不敢动,随着那个铿锵有力的“死”字落地,有鲜红的液体陡然溅落在地上,飞速漫开,狻猊们这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又因为恐惧不敢呼叫。
它们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这番高见那位听见了,还作出了回复。
两只狻猊吓得再不敢言,耳朵耷拉,身子也跟着缩小,马上扑住对方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寅月甚至没有用正眼看过他们,一脚将其踹得滚出老远,“碍眼的东西。”
这是上界罚下来受过的神兽,也不知犯了什么错,会来替凡人看门,不过转念一想,这副蠢得无可救药的样子会被罚下界来也属正常。
而此番情景看在另三人的眼中,却是寅月不知抽了什么风,一言不发地将门口的镇宅踹得轰隆隆滚出老远。
镇宅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怎么惹着她了?
还有,此人看着弱不禁风,竟有这般神力?
白溪伸脖子悄声道:“瞧瞧这体格,这身板子,这是挑大粪走二十里地都不带喘的。”
李卿乙不赞同,小声道:“白溪,寅月姐姐这神仙般的风姿,哪能做这样的粗活儿?”
白溪颔首道:“娘子说得是,白溪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样的人才,咱府上正缺个这样的夜香工。”白溪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寅月的视线在这主仆三人的面上一一扫过,还没说话,李卿乙欣喜地再问:“寅月姐姐可愿与我同住?我那一处还算宽敞。”
寅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心中盘算良多。
李卿乙明显愣了一下,遥想这位站这里良久,他们叽叽喳喳,她却一句话都没说过,还一脸茫然困窘,约莫是有口疾罢?
忙取过白溪臂弯的花笺抖开,白溪躬身,让她将纸张垫在自己背上,提笔落字。
李时胤神色冷峻,态度强硬,“添什么乱,你回房去。”
李卿乙却不怕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憨笑来,“阿兄不必担心。”
寅月却被她此举勾出点儿兴味来,凑过去,却见那纸上写下了几个斗大的字,“你是聋哑人?”
她拿起那张墨迹淋漓地纸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时胤一把捞过李卿乙的手臂,呵斥道:“休要胡闹。”
寅月却被他这幅戒备的样子弄起了对抗之心,于是伸手握住了李卿乙的另一只胳膊,用下巴朝前一指,示意她赶紧带路。
这蓬门荜户的,本来也没说要在此处下榻,但瞧他这个紧张的样子,她就免不了想多刺痛他一下,让他时刻记住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卿乙顺势挣脱了李时胤的钳制,连忙雀跃开路,头也不回道:“阿兄不必担心,卿乙自有分寸。”
寅月回过头,对上了李时胤那双冰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拘着一捧暖黄的光,像琉璃一般莹亮,倒是弱化了他的防备和冰冷,反而显得有一两分柔情。
与帝胤是一模一样的脸,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人。
“郎君?”白溪见两人走远,低声询问。
李时胤心潮起伏,缓缓道:“此人很危险,你看着点卿乙。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留意着此人的举动,但要注意安全,万不可将她触怒。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白溪站直了,“白溪明白。”
他深知李时胤这番嘱咐定是有大事发生,这个寅月看起来很不简单。而他作为李府最堪大用的管家,自然责无旁贷要替东家分忧。
另一边,寅月随着李卿乙一路回到绣楼,才见少女屋内摆设已算得上奢阔。
但她却困得没有心思欣赏,只一头栽倒在书房的榻上,压飞了白色的帐幔,进入了梦乡。
池中锦鲤
翌日。
醒来之后,寅月才开始细量李府,昨晚宿的这座绣楼雅致奢华,楼上一共三间屋舍,设有起居室、书房,还有供主人休憩的卧室。
她住的这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屋内设有齐全的梨花木大案,其上狼毫林立,还摆了一方宝砚,宣纸摞得老高。墙边立着青竹书架,摆了各类书简,挂了一些不知是谁的墨宝。
除了靠墙处的美人榻,还有一张罗汉床,雪白的帐子,像云团一样柔软的锦被,她就宿在这里。
翻了几下大案上的经卷,这才想起司中递来的关于李时胤的卷宗,这便不紧不慢地拿出来,囫囵看了一遍。
卷宗记载的信息其实十分潦草,譬如他此生短命,活不过三十岁。
活不过三十的原因么,是因为他体内少了一半织魂引。
织魂引是天界织造署的织物,外形似琉璃水母,主要用于神族下凡历劫之时,用来盛装神族的神魂,收敛其神力,以免凡胎受不住神力而早早殒命。
织魂引会随着时间的消失而失效,所以他若找不到另一半织魂引,便活不过三十。
并且,若是有心之人取走他体内的织魂引,他的肉身就承托不住神魂的力量,会立即殒命。
李时胤若想寿终正寝,便要在人间集齐三千善果,才能得到另一半织魂引。
结善缘,得善果,可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集齐三千善果,堪称地狱级难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寅月此行要做的,最好便是在李时胤三十岁之前,让他自杀归天。再费劲一点的话,就是帮他找到另一半织魂引,然后在他这一世彻底完结之前让他死。
不然任务失败,他继续重新轮回又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在这期间就会迎来帝胤殒灭,天地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