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气愈寒冷,气温已至零下。
街边行人走过,每个人嘴边都是一团绒绒蒸腾的白雾,林喜朝的手一天都没暖和过。
她抬腕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搓搓掌看天,“不会真能下雪吧,我收到气象台预警了。”
她和柯煜刚从宠物店接猫回家,赶着饭点来千樾山晚餐。
车停入库,柯煜从座椅后排提拉出金榜的箱子,边关车门边回,“那你今晚上留我这儿守夜试试,我琢磨着半夜能下。”
“说什么呢,我爸妈你爸妈都在呢。”
说到这趴,林喜朝突然就有些紧张,“我好久没见过叔叔阿姨了,他们是不是和从前一样?”
“差不多吧。”
柯煜把她的外套锁链拉至最顶,捉了她的手放进自己兜里,拍拍小姑娘的脸,“你就做自己就成,你也和从前一样。”
进柯煜家的前院,柯父正在回廊下打工作电话,他坐在绿植掩映的景观墙边,廊灯在他背脊投下辉影,今天是家宴,气温还这么低,他依然西装革履。
林喜朝攥紧了柯煜的手。
她其实有点怕他爸,从前住在千樾山的时候,半年也才见个两三次,柯叔叔从来都是一副众人簇拥中不苟言笑的样子,对柯煜都甚少有个好脸色。
偶然窥看到的一次父子相处,各自的神情都很不耐,态度还比不上矗立在一旁的下属。
柯煜先叫了一声爸,林喜朝乖乖跟着,“叔叔好。”
柯父平静看过来,眉眼和柯煜五分相似,周身是常年在高位浸淫的不怒自威,气势凛然。
他手指轻敲金属外壳,没应柯煜,只对林喜朝略一颔,便淡然转回目光。
嘴边跟了一句微声训话,听到电话那边的回应,他抬手睨了眼腕表时间,轻轻皱眉。
这就算打过照面了,柯叔叔果然还是老样子。
林喜朝对柯煜“pisi”“pisi”两声,打着眼色示意她想先进家门了。
柯煜带她进去,林母林父都在,正和戚瑾在后院儿闲聊,他俩一到,就张罗着吃饭。
众人在饭桌边坐下,柯父还在外边电话,听戚瑾说,三个小时后的飞机,人还要去一趟香港。
戚瑾蹙眉吩咐柯煜,“去把你爸叫进来。”
“他要是实在忙就让他喝口汤就走,我已经让司机在外边等着了。”
柯煜正帮着阿姨上餐前煲汤,每人一盏,规矩摆到骨碟前方,“您说的后一句要不要转告他?要的话您还是自己去,我不凑他跟前儿碍眼。”
戚瑾睨他一眼,跟着就把视线移到林喜朝身上,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住,柯煜摇摇头,淡声回,“喜朝更不去,人刚刚还跟我说柯叔叔太凶,打招呼都不搭理。”
林喜朝的眼睛倏地瞪圆,在桌下偷偷拧柯煜大腿,她什么时候说过??
柯煜岿然不动,抬起眼和自个儿妈对视。
三秒之后,戚瑾提了提唇角,起身寻出去了。
……
柯父回来就换了个好面貌,落座时对林家人温声抱歉,他开了瓶林喜朝出生年份的茅台,让柯煜用分酒器装好,亲自给林父斟上。 林家难免会拘谨,柯煜作为小辈一直在饭桌上调节气氛,话题由他起头,聊他和林喜朝的大学,聊下学期的打算,聊林家的生意,再顺便起身倒酒,斟饮,周旋在长辈身边。
林喜朝审视着柯煜这一套套的得体教养,觉得只管埋头干饭的自己,在他跟前显得真是笨拙。
饱食带给人热意,桌上正是温情时刻,众人轻声絮语,只剩下碗碟碰撞的细小声响。
吃到中途,阿姨正预备上最后一道热菜,手指略一停顿,她惊奇道——
“诶,外面下雪了。”
椅凳“嚓”地一声拉响。
林喜朝腾地转头,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无法收敛的震惊。
大人们纷纷看向她,看到她僵直在座,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院子里此时正闭着灯,林喜朝只能看清白如星芒的絮体,纷繁又无声地铺满黑夜。
戚瑾轻声笑言,“芙城难得下雪,明年应该是个好年。”
看不清。
林喜朝放下筷子,抠了抠手指,很想出去看看。
她转头正准备征询长辈,迎面就对上了柯煜相当嘚瑟的目光,这人满脸都挂着“吊不吊,我真的好吊”的自嗨表情,没等林喜朝开口,他已经先一步离座起身。
跟上去的时候,阿姨刚好打开院灯,在离院子三步之遥的地方见证了夜雪的全貌。
黄澄灯下,丰雪漫天,视线之中一片银白素裹,无数的晶莹在夜色中寂寂垂坠,大雪塞住了所有的声响,世界尽白。
“柯煜真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