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年来一直斗嘴,关系既是好,又是坏,这话也不过分,可对如今的安逢来说,却是莫名其妙的,他虽然性格和善,但毕竟是将军府的小公子,怎会容忍江晟这样对他这般讲话。
可他看江晟救了他一命的面子上,没有还口,反而乖乖道谢:“听说跳下湖救我的人里面还有你,谢谢你啊。”
安逢说完,捂嘴打了个喷嚏,他连忙拢了拢大氅衣领,轻飘飘地离开了。
江晟没反应过来,还要叫住他,却不知怎地又哑了声,他踢开脚下一颗石子,咬牙小声道:“才不要你的谢呢……”江晟回头看了看那片平静的湖。
风吹过,皱了湖面,仿佛那夜安逢在湖中挣扎而起的微微涟漪,江晟看了一会儿,便也走了。
冰雪初融,湖面倒映着枯枝。凌初站在远处,望着湖岸边一白一红两个人影相继离开。
他从看到安逢像是要来找他时,便一直站着远处等人过来,可谁料安逢忽然停住脚步,呆愣地看起了湖,迟迟未动,最后江晟一来,他还转身走了。
是想起了自己昨日那番话,心里难过,才没有过来的吧。
凌初收回眼神,吩咐身边护卫:“备马,去守卫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安逢:(穿得圆滚滚)(())
凌初:(看见安逢)
凌初(欣慰):对,就该穿得多些。
第十章夜色无边
正月十九,烟花燃放的气味还残留在冷风中,街边也散着爆竹爆开的红纸。
忽然隐隐传来马蹄嘚嘚声响,伴随着守卫军吹的示哨。
行人纷纷避让,看着一行身着黑红军衣,肩面绣着卷云纹的人马驰过,为首的男子身着锈着暗金云纹的青黑披风,束着简单的玉冠,他身姿俊伟,面容冷肃,单手持着缰绳,勒马往守卫营府奔行。
示哨声响远去,守卫军仿佛一闪而过,除了马蹄痕迹和踏起的碎红纸屑与灰尘,便什么也没留下,行人们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采买叫卖。
人马停在西街守卫营门前,凌初翻身下马,解下披风,方进大门,便被人塞了两三个案卷。
“你可总算来了啊!”萧翰面色疲累,将案卷不停地塞给凌初,“我就等着你呢!年十七开朝,你一下请两日假,平常可没见你请过假啊!”
凌初拿着案卷行礼,不卑不亢道:“安王殿下,属下实在是府中有事,一时走不开。”
萧翰抻了抻筋骨,道:“免礼吧,你一向假不多,这两日也没什么,再说了,我这个主使也是要有事做的,皇叔正嫌我懒惰着呢,这些剩下的交给你了啊。”说完,萧翰便摆摆手,带着一脸再也不想管的样子走了。
凌初恭送走萧翰之后,翻开案卷。
晏朝都城,又称大晏都京,繁华地段,商铺街道宽阔可容五驾马车并行,天子脚下,人口繁杂,簪缨世家王公贵族,布衣白丁商人工匠,往来络绎不绝。
人一多,便易出事,今上设都城守卫军,分东西两街,安王殿下萧翰任主使,岁宁军前左副将凌初任副使,凌初虽是副使的名头,但安王任京官多为历练之由,少理事务,所以凌初手中有大半主使之权。
一个皇权在身,一个军权在手,都城之内,无人不惧守卫军。
帝王这一举动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究竟是真信任凌君汐,让凌君汐义子凌初领京畿重地的安防守卫,还是忌惮凌君汐,赐给她义子一把刀,悬在其头上,如稍有差错,便万劫不复。
帝心深沉,众人心中各有猜量。
但凌初心里隐约明白,守卫军名义上是守卫京畿,但其实是帝王能握的刀,只是还在打磨之中,未见其光亮……
那几摞耸高的案卷,已被萧翰看了多数,也查了多数。
萧翰是皇室子弟,办事手段比凌初多几分圆滑,但也因为不在意,多了几分随意,他虽是半个闲王,但也有本事在身,又性子豁朗,在都城混得如鱼得水,个个与他都是酒肉之交。
即使是处理了,但凌初还是粗略看了一遍,于是这一忙,便是整整一日,中途他问了几句近日巡防如何,又看着城图换了十几处巡逻地,定了察看抽检的日子,又去看了练武场,回来还了几个官员送来的年礼……
积压的事务太多,忙完一切后,凌初抬起头来一看,天已是夜色无边,只见小小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也不知安逢的病好全没有……
凌初想到这,便听门外便有人来报。
听是大理寺的人,他微微皱了皱眉,对着袁若全点点头。
袁若全将人请了进来,来人对凌初低声几句,凌初还未听完,便抬手让人止了话,他神色有些异样,直接令人备马,跟着人去了大理寺。
夜色浓黑,已近子时,将军府内,一片黑暗中,安逢侧躺在床,稍稍垂头侧眼,静默地看着窗外的枯枝。
其实他也看不见,只是依稀瞧见几根枝干黑影。
安逢已看了许久,却毫无睡意,他睡不着,并非是因为病没好,相反卢行义妙手回春,这一日药灌下来,安逢头疼缓了,神智清明,却更令他想东想西。
三年啊,三年……
他刚醒来时虽然害怕茫然,但总归是带着新奇,他以十六岁的年纪看到了快十九岁发生的事,就像是知道了未来三年后的自己,不免得有些兴奋。
可后来冷静下来想了许多,好奇的心思慢慢淡了,尤其是今日他在府中晃悠一圈,看了许多后,心里又变得乱糟糟的,仿若心头有个千斤坠,吊得沉重。
每个人,他见到的,听到的每个人都有变化……
母亲和姑母离开都城,定居温阳。
义姐去了边疆守军,江连哥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