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失笑,看样子这人是以为自己千里迢迢跑到山上寻死了。但不会的,他不会死,他生得不易,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去死?如果能活,当然要活。
越野车开走,沈良庭也回了家。
而远处树下,一辆熄火的黑车仍留在大雨中没有离开,雨势瓢泼,车身沾染的泥土被水流冲走。
傅家晚餐,连卓也在场。
傅闻吃得清淡,只吃了两口菜,喝了小碗汤,罗青叫下人给他上了碟小牛排,他推开,“我不吃牛肉。”
“你这毛病还是养不好,”罗青说,“这样吧,我让人再多做碗干贝虾仁粥,否则怕你营养跟不上。”
“不用了。”傅闻用餐巾擦了嘴,回答得平淡。
罗青脸上有些下不来,“做都做了,也不差喝一碗。”
傅闻离开的动作停下,他坐着不动,嗯了声。
粥上来时,罗青也让人给连卓盛了碗,“连先生也尝尝。”
连卓礼貌道谢,脱下西装革履,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人越瘦,头两鬓银灰点点,像个苍白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喝粥时,罗青问道,“闻,我上次给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傅闻咽下嘴里的吃食才说,“明天让二叔来公司吧,都已经安排好了。”
罗青露出矜持的喜色,“好,也省的他们整天在我耳边念叨。马上要过年了,现在我们既然回来了,他们想来聚聚,也不好不让他们来,你很久没见过家里人了,大家抽出时间一起吃顿饭。”
傅闻放下碗,对这种小事不是很在意,“你们安排吧,提前点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
罗青点点头,很满意儿子的乖顺听话。自从上次争吵过后,傅闻好像想通了,又做回了原来让人骄傲、各方面都完美的模范,也没有再忤逆过她的意思。五年前,罗青的父亲去世,她家里的人都没有联系她。而今傅闻掌管利星,罗青刚回来,各种说不清名堂的亲戚倒都从各处冒出来了。罗青虽然觉得此时的热络很虚伪,却很享受这些亲戚的簇拥,更何况当初傅远山死后,她们穷困潦倒,她娘家人也出力帮了他们一把,而今傅闻成才有本事了,能将这份恩情报偿回去,罗青感觉轻松不少。
吃完饭,连卓说,“闻,你推我出去走一走吧。”
“嗯。”傅闻站起来,从沙上拿了毛毯给连卓盖在腿上,推着他的轮椅向外面的花园走去。
离开温暖室内,走到外面的小院,一轮清冷的弯月高悬,花园里没有亮灯,到处都是暗蒙蒙的,一片黑的树影。
“你们刚刚说的二叔是罗绥晋吗?”连卓问。
“是。”
“他在业内的风评不太好,”连卓提醒,“听说因为吃回扣、假票的事情闹出过很大纠纷,你安排他进公司,如果职位太高恐怕不安全。”
“我母亲这次回来,自然想在自己的家族中扬眉吐气,这些小事我也完不成,不是太让她失望了吗?“傅闻一边走一边说,“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连卓拍了拍他的手背,“辛苦你了。”
二人又走了段,连卓才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吴振华出狱那天摆酒你也去了吧,当初是我向他举荐的你,既然他出来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原来卓叔您是替他来当说客的。”傅闻停下脚步,他们正好站在一棵腊梅树下,空气中缭绕着浅浅花香,“原本按您对我家的情义,我不能拒绝。可我既然在这个位置,也有自己应尽的本分。”黑暗的庭院内,傅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低头点燃了一根烟,眉目暗沉沉的,渐渐被白雾笼罩,“有些事情我得有始有终,麻烦您让吴董再等等。”
“你是这样想,他恐怕不会这样认为。或早或晚你得给他个时间,利星毕竟是他创立的,你赤手空拳抢过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这几年是我让利星翻身的,不管想不想,他都得等。”傅闻咬着烟,眼微眯,浑不在意地笑了下,“至于说时间,我还真说不上来。”
连卓目光深沉,语带不满,“闻……”
傅闻却只是仰着头没有去看他,慢慢说,“卓叔,你知道我的个性,我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因为他人改变。”
连卓隐隐地拧了眉毛,“那你说要有始有终,是指什么?是利星在进行的几个项目,还是恒隆的后续处置,还是搏浪的收购?这些事情快则一两年,慢则七八年都不好说。”
“都有。”傅闻散漫地微笑,“我也是为了保证吴振华掌权后,利星能顺顺利利不出问题。”
连卓一贯儒雅的脸上没了笑意,面孔冷下来,一会儿才侧头,“我知道了,你如果这样坚持,我再去跟他交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