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计在于晨。百工堂虽然没有个非得早起的规矩,但大多数百工族最忙碌的时候都是在清晨,有的锻炼体魄,有的写生山河,更多的人已经进了各自的工坊开始工作。
人来人往之中,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坐在桥下的阴影里,素衣碧瞳,头发被扎起。看来就是伍瑟了。她正摆弄着一些碎瓷片,试图拼接,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瓷器再次摔在地上,跌成几瓣。
“哎,破坏他人作品,又违反一条校规……”伍瑟自言自语。
“修好它,就不会被责罚了。”绯捡起了那块碎片,后面跟着石黛和阿达。
“绯?好久不见。”
“她最近有点失控。”
“因为惩罚,她害怕离开。”
“百工坛不问出身、只看作品,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如果被赶出百工堂……她——你——该有多难过。”绯这样说,难得地红了眼睛。
“我和子明还是一起离开百工堂的好,再也不会给什么人惹什么麻烦。”
一旁的石黛突然发言:“既然有想要守护的人,怎么能说放弃呢?”
阿达也赶紧道:“别说那么多了。要不趁子明还没回来,我们来把花瓶修好吧。”
伍瑟看着满地的碎片:“重做会不会更好?”
“旧物凝聚的心意怕是新物无法替代的。”石黛说。
“是呀是呀,修补的意义不就是在不完美中追寻完美吗?”
“都碎成这样了,怎么修呢?”
绯捡起一块碎
片:“锔瓷和金缮,听过吗?”
锔瓷,那是一种修补残破陶瓷的妙技。匠人们精选金、银、铜、铁,巧妙地锤成菱形锔钉;然后,运用金刚钻在瓷器的破损处钻出细孔,以锔钉将其拼凑。金缮,是用漆将碎瓷拼合塑形,令那破损的瓷器重生,展现出新生的光华。
伍瑟犹豫:“这两种技艺需要金属系和草木系配合完成。”
“我们和你一起。”绯说。
“完成这个你就不会被学堂开除了。”石黛很乐观。
“可是子明这样待你们……”
好像没人听见她说这句话,大家已经忙碌起来了。石黛是拼图的好手,没一会儿,就将花瓶大致拼接成型,裂缝处暂时贴上了贴纸做固定。阿达用手扶着,颤颤巍巍。伍瑟跟着扶上去。
“要打孔了,这是偷偷问玉琪借的金刚钻,黛黛你来。”
石黛有些犹豫。
阿达为她鼓劲:“我们都不是土石系的,百工灵用不上,你最细心,一定可以的。古人没有百工灵也是这样做的!”
石黛拿起了金刚钻头,深吸一口气,专注于一点上,钻头旋转起来,每过几秒,绯便用水泼上去,防止瓷器的温度太高。伍瑟与阿达一起扶着花瓶。如此忙了许久。洞打好了,四人都流了一身的汗。
伍瑟意外地看着石黛,没有百工灵却可以完成难度这么高的工艺,子明凭什么轻看她?
绯提醒:“现在该上锔钉了。”
伍瑟提醒自己,不
能大意。她凝神静气,念道:“上神有灵,百工有心,曲成万物……”
“等等。修补错处,不用曲成万物,而是‘残破非失,归原清净’。”绯更正。
阿达想:残破并不是失败,无需丢弃,只要有心,总会回到最初的样子……原来念诵中有着很深的意思呀。
伍瑟召唤百工灵制作了若干锔钉,有梅花样的、有柳叶样的,一一与这花瓶上的花色相应。嵌入了打好的孔中。
最后一颗锔钉上好,伍瑟喜形于色。
阿达战战兢兢把手放开,花瓶立住了。大家刚要欢呼,阿达仍旧不信,打了水来放进花瓶里:“真的!一滴也没漏出来。太神奇了!”
伍瑟仔细看了看:“边沿还有几处。”
“黛黛,你来磨瓷粉补缝。”绯调度起来,“阿达,剩下的我们用金缮修补,先来调漆,混合糯米粉与黑漆……”
绯的这份淡定和沉着,比她大几岁的阿达总是自愧不如。
几番忙碌之下,基本补全的花瓶展现在眼前,各种裂缝用瓷粉和漆已经粘合好,金色的锔钉与青花相得益彰,瓶口缺的那块用铜件补上,抛光之后,铜与瓷之间几无痕迹。
伍瑟仍旧不满意:“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解下自己金项圈的一环,百工灵将其碾磨成粉,绕着花瓶飞了一圈,所有裂缝处闪出了金光。裂缝里被镶嵌了金箔,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