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去睡觉之前,哥哥再三地向她道歉,说今早有事,没法亲自来接她,但会派一个叫崔伴儿的人来接,见这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善,便问道:“你就是崔伴儿?”
“哎哟,可不敢当。小公主喊我崔公公就是了!”
崔银水如今也四十多了,胖头圆脸的,除了比年轻时福了,看起来倒没老多少,如今早已是宫中第一大太监了。过来和阿元逗笑了几句,便朝嘉芙躬身道:“王妃,如此奴婢便先引小公主进宫了。王妃放心,奴婢定会带好小公主。”
崔银水一向会照顾孩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嘉芙叮嘱女儿过去了不可胡闹,便松开了手,目送女儿在崔银水的陪伴之下,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皇帝哥哥退朝后,放下一切事情,带着妹妹去西苑豢养着珍禽异兽的天鹅房、孔雀房等处游玩,乐不思蜀,当晚没有回来,就睡在了宫中,第二天也是如此,直到第三天,新鲜感渐渐过去,开始想念父母,这才出宫回来。
没几天,朝臣就都知道了,张家孙女已出祖父孝期,礼部开始操办皇帝的大婚之事。而晋王夫妇此次回京,也正是为了此事。钦天监一番测算过后,将大婚之期,定在了三个月后的大吉某日。
几年之前,裴右安提出立张家孙女为后之时,嘉芙便暗中留意过那女孩儿,知她名叫晞光,从见过她面的刘九韶夫人那里打听得知,她不但貌美,才华出众,刘夫人还说,最为难能可贵,便是那女孩儿性子活泼,很是爱笑,有林下之风,却无半点矫揉之气,很是惹人喜爱。
刘夫人对她赞不绝口。
嘉芙当时一听,很是满意。
女子集美貌才华于一身,虽难得,却也并非不可得。
最合她心意的,是刘夫人所描述的那女孩儿的性子,感觉和儿子颇为互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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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做了皇帝,娶妻也就成了立后,不再是他私人之事。尽管嘉芙私心里,也是盼着他能得一佳人,从此两心合一,天长地久,便如自己和他父亲那样。
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亦是因了母子分离多年,出于对他本心的尊重,嘉芙从未在儿子面前提过半句这样的期许。
嘉芙只是盼着,那个将来能够和儿子比肩称后的,是个足够聪明的女孩儿。
嘉芙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的心太大了。大的甚至连她这个母亲,也不尽然了解。
而他的妻子,哪怕贵为皇后,号为“国母”,她的世界,也就只局限于后宫的那一方天地。
那方天地,太过窄小。
倘若那女孩儿不够聪明,只将那方天地和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儿子视为全部,天长日久,哪怕她再美貌,再有才华,怕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希望与失望的轮回交替里迷失双眼,继而失了本心。
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渐渐变成一文不值的鱼眼。
女人这样的悲剧,在后宫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代代地上演,屡见不鲜。
嘉芙期待着,张家的这个孙女,多年之后,依然能够保有刘夫人口中的“林下之风”和她那活泼爱笑的天性。
倘若如此,便是她的福气,亦是自己儿子的福气。
……
这日,嘉芙带了阿元,来到城西的长宁别苑。
这是慈儿给妹妹的一座园林,以阿元封号为名,从两年前获悉她出生之后,便开始在皇宫西苑旁选址修筑。数月之前,方全部完工,通太液池,占地广阔,内中亭台楼阁,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嘉芙到别苑住了一夜,次日,以赏花为名,派人将晞光接到了别苑。
前些时日,晞光从父亲口中得知退婚无望,不禁大失所望。
失望过后,事情既定了,如今也就只能等待大婚了。
晋王曾来访,过后,父亲对她说,晋王言,陛下乃是出于对其祖父的敬重之心,这才立她为后,晋王叫父亲放心。
虽不知真假,但有了晋王的这一句话,父亲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从晋王来访过后,父亲比起从前,看起来似乎放松了不少。
接着,皇帝的举动,似乎也证明了晋王的话。
在祖父周年祭的时候,皇帝亲自撰了一篇祭文。两个孝满的哥哥,不但复官,也分别得了提拔。
这接二连三的抬举,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皇帝对一个曾辅佐他多年的辅臣家族的恩赐,无不欣羡。
晞光这些时日,只能等待婚期,半步也不出门,也不应酬别人,直到这日,接到了晋王妃的邀请,不敢怠慢,这才出门,坐上来接的马车,到了别苑。
晋王妃看起来还很年轻,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带她到了花园,一边赏花,一边随意和她闲谈,身边只跟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公主,连仆妇也都远远跟随在后,气氛极其轻松。
晞光来之前,原本有些紧张。
毕竟,晋王对皇帝的影响力,满朝皆知。听说长宁小公主抵京后,出入皇宫如同自家花园,皇帝还放下朝事,亲自陪她去逛了几天的西苑。
但此刻,在见到了晋王妃和小公主后,晞光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不但小公主活泼可爱,很快就和她熟了,晋王妃人也非常和气,没有半点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