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钟响,社稷不稳。
路上的百姓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皆是惊魂不定。
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大。
“可是狄人又打来了?”
“可泰安郡主不是预备着十一月和亲吗?”
不对,不是这件事。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宝知立刻望向太子,正好对上那双饱含深意的凤目。
“回客栈。”宝知丢了糕点的包裹,冷着脸往回走。
路人奇怪,怎的一个丫鬟这般不知礼数,竟走在主子前头。
南安侯府位于东昌大街,府墙高大,即便是攻进隔壁魏家也不必过于担心;而尔曼已与晏非白交换庚帖,在外界看来便是晏家妇,除非燕国公疯了,否则不会在这个关口跟京中世家闹翻。
郡主娘娘辈分高,为着名声,也会被保全。
现下最要担心的便是姨母一家。
宝知坐在窗前的交椅上,不自觉地点着几面,按出一个一个暗白的痕迹,戳得指尖白。
此行皆是无意识之举,不想忽地点进一温暖的手心。 黑袍宽袖的俊美男子不喜不怒地低头看着她。
啊。
宝知顿悟。
是的,她这半月过得太舒适了,被温水煮青蛙般养着。
傻乎乎自动上交了所有的东西,包括父亲留下的人脉与资源,可是没有切实玩过政治的她怎会理解表示忠心的行为并非可以到达稳妥保全自身利益的目的。
如果所有的筹码都交出去,只为了显示“我没有偏私,全心全意扶持”,还不如一点一点从手心漏出一些,起码还有谈判的资格。
宝知冷笑:原来太子早就知道燕国公反了,故意不让她知道的。
怒火腾然而生。
因为认为她会不顾一切直接跑回京城所以直接从源头上消灭这个可能?
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直接替她做决定的举动已经触及她的底线。
她最恨他人替自己抉择。
宝知站起身来,蹙着眉扭头从太子身侧挤过。
最是洞察人心,讲究分寸的太子却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掰着她不肯让她离开,手心的温度烫的吓人。
“恼了?”
宝知耸肩外撑,想要挣脱束缚,不想男人的手如铁钳,沉默而坚定。
她的头撇向一边,避开太子逼近的脸:“殿下说的是什么话?臣女不过是在想事。一时间忘了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不依不挠:“为什么生气?”
这是怎么了?
这般真心实意的关切真的是太子的情绪?
宝知都怀疑这人是太子的替身,何其执着。
太子不是永远矜贵淡漠吗?
自己真是天真,竟然通过几个细节便草率地认定太子与她在性格和处事上是同类。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全然不同。
她是独一无二的,他也是独一无二的,她又如何自大地认定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出他的想法。
宝知止了挣扎,像是扶桑娃娃般乖巧地低着头,连同肩膀都塌陷下去,徒然留下被抽了力气的躯壳。
果然,太子很吃这套,他缓缓放开了她,扶着她坐回那把交椅。
“因为孤瞒着你?”
眼前人的神情叫太子忆起十二岁那年在树下,女孩精致而美丽,却如失了魂魄,戴着恭敬的面具。
成安赴文州路上打马肆意的身姿好似是他的一场梦。
太子不常哄人,当下组织着语言,软声道:“孤不是有意这般,只是……” 他一面说着,心中却疑惑:孤为何心口一抽一抽,酸涩地厉害?为何急切想要她不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