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嬈掩飾得還算好,換了旁人多半聽不出什麼,可心虛的人大約總是格外敏[gan],齊曕有所察覺。
他不好好答她的問題,正經又不正經地說了句:「嬈嬈還在這裡,侯爺當然要回來。」
姜嬈一噎,又問:「那侯爺早有察覺,帶嬈嬈一起走就好了呀。」她生怕他看出什麼,又委屈巴巴補了句,「害得嬈嬈提心弔膽,連手都磨破了。」
齊曕抬眼看她。
姜嬈自覺沒顯出什麼可疑,可男人深邃的目光定定映過來,眼底洞隱燭微,沒來由叫她心裡打了個突。
姜嬈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露餡兒了。
但她面上不顯慌亂,既然已經開口問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她索性佯出一臉純稚,問:「唐城對侯爺來說很重要嗎?」
齊曕默了默,復又低下頭,輕輕吹她手心的傷,答了句:「我在臨兗的勢力大多集中在唐城,這裡自然重要。」
這個可能姜嬈也想過,但並不足以說服她。尤其,後來她想起在龔雙兒家聽過的事——宣慰使譚浩為對上殷人很和善,與對晉人一視同仁;都司蔣弘賓才是欺負上殷人的罪魁,無惡不作。
蔣弘賓是孟崇游的人,而譚浩為,是齊曕的人。
姜嬈當然不想回京,但她必須儘快回去拿到兵防圖。這個問題不好答,想了想,她乖乖巧巧道:「侯爺在哪兒,嬈嬈就在哪兒。」說罷,軟軟依偎到齊曕懷中。
齊曕還沒答,迎夏來了。
迎夏一出去,端坐著的姜嬈就立馬湊到齊曕身上,追問:「侯爺要親自教嬈嬈射箭嗎?」
「嬈嬈想回京?」齊曕卻是不答,反問她。
窗前掛上了氈簾,屋中暗下來,不過也還看得清人。
「就憑孟崇游,想要我的命?」他極是輕蔑地「呵」了聲,神色染上了不知是冷傲還是沉肅的意味,眸光有些銳利。
「侯爺!」她忙喚,「侯爺不陪嬈嬈一起睡嗎?」
以往這樣的時候,齊曕就該親一親、掐一掐她了,今日不知怎麼,他格外溫柔,只抱著她,輕輕撫摸她背脊。良久後,他道:「房裡不亮了,公主睡會兒吧。」
姜嬈很快消化了這個問題,收起驚訝,朝著齊曕莞爾一笑:「侯爺要教嬈嬈射箭嗎?」
——既然姦細是假的,齊曕就不用再查什麼了,為何不回京?
如果單單說是為了收買人心,顯然,齊曕這個心狠手辣的人,不會奉行這樣道貌岸然的招數,姜嬈覺得,他對上殷人,的的確確就是有特殊的感情。她現在就是想知道齊曕有特殊感情的原因。
姜嬈被看得心裡發毛,一剎有種小心思被看穿的感覺,不敢再問下去。反正,來日方長,還有機會再試探。
齊曕忽然開口,問:「嬈嬈想學射箭麼。」他忽地轉移了話題,引得人訝異地看向他。小公主不裝模作樣的時候,一雙澄澈的眼睛直瞪瞪地瞧過來,竟明亮得灼人。
姜嬈又試探著問:「難道這些勢力比侯爺的命還重要嗎?這裡多是上殷人,能有什麼用?」
齊曕「嗯」了聲,嗓音有些沙啞,過了短暫片刻,又囑咐她:「先好好休息,等嬈嬈傷好了,侯爺再教。」
早在齊曕在唐城建立自己的勢力網的時候,他應當就已經交代過自己手下的人,不能欺壓上殷百姓,甚至,儘可能的善待他們。
齊曕在榻邊緘默站了須臾,語調沉鬱道:「我還有事。」
齊曕沒答,將姜嬈的手輕放下,慢慢直起身子。
姜嬈愣了一下:「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很久嗎?」
姜嬈躺下後,看到齊曕要出去的時候,她才忽然想起來,齊曕在外這幾日,肯定也累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
他說完,姜嬈沒說話。齊曕卻能想像到她的模樣,大概是在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齊曕便俯下身,准確無誤地找到了小公主的軟唇,輕咬了口:「嬈嬈乖,自己睡會兒。」
正有些走神,突然被吻,姜嬈一下瞠大了眼睛。她按下砰然的心跳,知道齊曕是在安撫她,便輕輕「嗯」了聲,乖順得很。
她看著齊曕走出去,欣長的身影轉過屏風,走得很慢,步子莫名有些沉重。
姜嬈心下突然有些不安。
齊曕出了屋,姜嬈不知迎夏並不在門外守著她。齊曕離開了溧潞院,去了正廳側面的小園子。
迎夏和鳴嬋都在園子裡。
甫一離開溧潞院,齊曕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明晃晃的日頭下,他渾身卻如同散發著凜冽的寒氣,迫人得很。
迎夏和鳴嬋跪在地上,誰也不敢說話。
「她是怎麼出去的。」齊曕問的正是姜嬈偷偷離開宅子的事。鳴嬋不敢隱瞞,適才已經向齊曕主動提了,只是還沒來得及細說。這會兒,齊曕是要細究了。
原先燕歸閣的事,底下查出來柳三娘和臨兗有聯繫。只是臨兗上殷人太多,又有孟崇游的勢力,繼續查下去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