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后,他只花了一天处理案子,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陪李纤凝,不如趁这个功夫去衙里看看。这样想着,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人,气势汹汹,眉眼惊人熟悉。仇璋方回想起,韩杞的拳头已经挥到眼前。
常年行军的人,动作生猛精准,饶是仇璋弓马娴熟,绝非酒囊饭袋之辈亦闪避不开,脸上早吃了一拳。
下人们目瞪口呆,哪来的人物,敢来县令家里殴打县令?
韩杞步履不停,直闯李纤凝卧房。众人被他气势所惊,谁也不敢拦,纷纷避让。
解小菲跟在韩杞后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见他打了仇璋,脸都垮了。蹭到跟前,“大人,您没事吧……”
仇璋缓过来,吼道:“他什么毛病?”
“大人,都怪我,也不怪我,怪露露,露露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怪我,没拦住,大人,您千万别……”
仇璋没空听他啰嗦,直追进去。
韩杞焦心似渴,焦急地寻找李纤凝,步伐匆匆,当他转到里间,往帘帐里那么一望,脚步刹那刹住。
她卧在床上,身上搭着绸缎质地的薄衾,秀发散开,一条手臂弯折在头边,脸庞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她的脸庞有种惨然的苍白,气血不佳的模样。眸子轻轻闭合,疏密有致的睫毛扑在眼睑上,仿若蝴蝶颤动的翅膀。
韩杞的满腔怒火,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化作一片宁谧。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五官,是他每每于心间刻画,怕忘记怕漫漶的容颜,刻画了千百次,终究不及眼前生动。
韩杞贪婪地凝注着李纤凝的睡颜,不敢上前惊扰,仇璋携霹雳之火闯入,扯过他的手臂,照脸一拳。
韩杞故意给他打的,他打他只想出气,不占他便宜,也给他打。等他打完一拳,他又给了他一拳。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她嫁给你,你竟然不好好待她,使她受冷落,我的阿姐骄傲如孔雀,你竟敢冷落她!”
又打了一拳。
仇璋恼羞成怒,“你算她哪一门子弟弟,也配来管我的家事。”
连打了韩杞两拳。
“你不妨再多打几拳,我打起来也痛快。”
回敬了仇璋两拳。
二人打的不可开交,解小菲夹在中间,劝这个劝不动,说那个说不得,都快急哭了。这当儿,一道惊喜的女声飘入三人耳畔,“小杞!”
扭打中的两人骤然停手,不约而同望向床上的李纤凝。
李纤凝靠手臂支起半个身子,见果真是韩杞,愈发地要往起挣。
“你胎气不稳,别乱动。”仇璋过去按住她。
韩杞直接把他扒拉开,蹲在李纤凝床头,渴盼地唤她,“阿姐。”
李纤凝伸出手,抚上韩杞的脸,“真的是你,你来看我了。”
“是我,阿姐,我来看阿姐了。”
李纤凝流下两行泪,转瞬又笑了,拈帕子擦,“怀孕搞的,情绪上来控制不住,你不许嘲笑我。”
韩杞攥住李纤凝的手,“我喜欢这样的阿姐,我可不喜欢阿姐看到我一点儿反应没有。”
“怎会。”李纤凝揉揉他的头。
仇璋一旁看着十足无语。
解小菲小心翼翼建议,“大人,咱们出去,让他们叙叙……”看到仇璋瞪来,后面声音小若蚊蚋,“旧……”
李纤凝这才想起来仇璋,“夫君,你们去吧,我和小杞单独说会儿话。”
仇璋不至于连这点肚量也没有,拂袖去了。
解小菲颠颠的跟出去,随带贴心地为他们带上门。
一别十年,李纤凝不住地打量韩杞,怎么看也看不够。
“阿姐看什么?”
李纤凝揉着他的脸说:“我的弟弟是一头漂亮的豹子。”
十年军旅生涯,的确把韩杞磨练的锐气逼人,目光炯炯,精神奕奕,像一头皮毛光滑,花纹鲜明的雄豹。李纤凝能够想象他矫健的身姿,山林中奔跑纵跃,忽地跃上群山之巅,扬颈咆哮。撼山摇地,百兽臣服。
把他拉到床上身边来坐着,“家里好么,秦姨娘身体如何,嫣儿怎么样?”
“我娘身体很好,嫣儿和妹夫的日子也很和美。”
当年仇璋退了韩嫣的亲,秦姨娘带着韩嫣回了旧宅居住。李纤凝承诺会照拂她们,生下阿玥没多久,为韩嫣物色了一如意郎君。在国子监担任助教的温实意温郎君。
温郎君应了他这个名字,为人诚恳,待人实心实意。寒士出身,家中双亲健在,无兄弟姊妹,门户清净简单,十分合秦氏的意,韩嫣也喜欢他的温润腼腆。婚后二人生活和睦,育有一子。
听说她们都好,李纤凝心下宽慰。却听韩杞幽幽道:“他们都好,偏你不好。”
“我哪里不好?”李纤凝笑问。
韩杞瞥她一眼,复又转开头,“你丈夫待你不好。”
“你就为了这个打他?”
“不该打吗?”
李纤凝揪他耳朵,“脾气还是这样倔。”